胡鞍钢 杨竺松：中国共产党与美国民主党、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比较

当今国际竞争本质上是制度竞争。如何评价一种制度?如何认识一种制度的优势?研究者间并未形成统一意见。实际上，世界上并没有最好的政治体制模式，也不可能有唯一的模式，政治体制类型具有多样化的特点，不同政治体制同时存在、相互吸收、相互借鉴，又相互竞争、此消彼长。

以往人们认识一种制度，多是在西方占主导地位的语境下，基于西方制定的评判标准出发。这些西方标准包括美国“自由之家”组织的“世界各国自由度”年度调查报告、德国贝塔斯曼集团的“世界政治经济转型指数”(BTI)报告、美国《外交》杂志的“失败国家排名”(FSI)、美国民主管理研究中心的“民主指数和法律地位指数”、世界银行发布的《全球治理指标》、英国《经济学家》联合“经济学家情报社”(EIU)组织发布的“民主指数”(DI)，等等。按照这些标准，中国的表现历来排名较低，而西方国家通常排名靠前。由此得出的结论是，中国只有向西方看齐，排名才能够提高。不仅中国是如此，其他发展中国家也是如此。显然，西方这样的判断方式是片面的、主观的。为此，我们必须提高自觉性，增强自信性，提出“中国标准”。这一标准，就是邓小平标准。

早在1980年，邓小平指出，“我们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是要在经济上赶上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在政治上创造比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主更高更切实的民主，并且造就比这些国家更多更优秀的人才”，“党和国家的各种制度究竟好不好，完善不完善，必须用是否有利于实现这三条来检验”。我们将这三条标准称之为“邓小平标准”，根本不同于所谓“西方标准”。30多年后，中国在经济、政治和人才培养三个方面是否达到了“邓小平标准”?我们认为，目前中国已经基本达到了“邓小平标准”，并且还形成了独特的中国道路、中国理论、中国制度。当然这一结论颇具争议性，其中最受争议的是政治标准:中国是否已经“在政治上创造比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主更高更切实的民主”?这就需要根据具体事例来比较、分析和验证，而最好的事例就是世界大国的政治选举。

2012年是世界政治选举之年。在这一年，全世界约有70多个国家进行政治选举，约占世界经济总量的一半以上，其中联合国五个常任理事国中除英国以外的四个大国先后进行领导人换届选举。在众多的政治选举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美国民主党、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和两党总统候选人之间的竞争，以及中国共产党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的产生。这是世界最大的三个政党所进行的最具深远影响的政治选举，也是2012年世界的两件大事。

由于中美两国有着不同的历史背景、政治文化和政治制度，因而政治选举也有着本质的不同。这种不同最重要的表现之一就是中国共产党和美国两党的全国代表大会。本文的主要研究结论是: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大会是真正的民主大会、团结大会、胜利大会，具有更多种的民主形式、更严格的民主程序、更丰富的民主内容和更丰硕的民主成果，远远优于世界上所谓最民主的美国民主党、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形象地讲，美国的两党大会及其两党总统候选人辩论会，其实质是为了竞选而上演的两党政客竞赛，本质上是一场零和博弈，最能引发全世界的关注，特别是吸引全球媒体的眼球，更具新闻性、表演性和观赏性，却缺乏政治的严肃性、民主的广泛性和施政的实质性。有比较才有鉴别，也才能真正解放思想、破除迷信，尤其是破除长期以来的“美国民主迷信”、“美国制度迷信”，进而更加理性地认识中国共产党的制度及其优势，提高对中国共产党制度及其优势的自觉性、自信心。

一、全国代表大会议程比较

中国共产党和美国两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也有许多相似之处，这些相似之处也是现代政党中较具共性的组织特征。第一，党的全国代表大会是党的最高权力机关；第二，党的全国代表大会都实行代表制，都是从全国各地选举产生参加全国代表大会的代表，中国是以省级地方代表团为主，美国两党是以州代表团为基础；第三，党的全国代表大会都实行定期制，中国共产党的全国代表大会是5年召开一次，美国两党全国代表大会是4年一次，在总统大选年召开；第四，党的全国代表大会都发布纲领性文献，但是它们性质则不同，中国共产党发布并通过的是“党代会报告”，实质上是执政纲领，美国两党是宣布各自的“竞选纲领”，旨在成功竞选；第五，都有党的全国代表大会选出的常设机构，在中国共产党为中央委员会，在美国两党为全国委员会；第六，党的全国代表大会都有党的领袖，由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大会选举产生的新一届中央委员会，在第一次全体会议上选举产生党的总书记和党的中央领导集体成员，在美国两党的党代会提名并以举手表决选举总统候选人。

由于中国共产党与美国两党根本性质的不同，其全国代表大会还会有更多不同之处。我们最为关心的问题是，中美主要政党全国代表大会的民主“含金量”是否有所不同?

首先从党的全国代表大会议程来比较。根据《中国共产党章程》(以下简称《党章》)第十八条规定，党的全国代表大会每五年举行一次，由中央委员会召集。《党章》第十九条又规定，党的全国代表大会的职权是:(一)听取和审查中央委员会的报告；(二)听取和审查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的报告；(三)讨论并决定党的重大问题；(四)修改党的章程；(五)选举中央委员会；(六)选举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以党的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为例，大会正式开幕前召开的预备会议确定的十八大主要议程为:(一)听取和审查十七届中央委员会的报告；(二)审查十七届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的工作报告；(三)审议通过《中国共产党章程(修正案)》；(四)选举十八届中央委员会；(五)选举十八届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由上职权和议程的比较可见，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大会议程是完全围绕充分行使其大会职权的目标来进行设置的。

我们再来观察美国两党全国代表大会议程。美国两党全国代表大会通常由两党全国委员会负责举办，主要任务是确定该党总统候选人和副总统候选人、通过竞选纲领以及处理包括选举党的官员、修订党的规则等内容在内的党务。2012年作为大选年，美国共和党和民主党先后于8月底和9月初召开了各自的全国代表大会。

以2012年9月4日至6日在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市正式召开的美国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为例，其主要任务是正式提名争取连任的总统奥巴马为新一届总统候选人并出台竞选纲领。大会议程共三项，分别是:4日，第一夫人米歇尔、德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奥市市长朱利安・卡斯特罗发表现场演说，前总统吉米・卡特发表录像演讲；5日是最重要的议程，奥巴马正式接受民主党提名，并选择现任副总统拜登作为竞选搭档，此外国会监管委员会现任主席伊丽莎白・沃伦、前总统克林顿也登台发表演讲；6日，奥巴马发表正式演说，同时宣布竞选纲领。上述议程全部集中于两个字:竞选。这非常符合“政客”的定义，即“为了下一次选举”。为了赢得竞选，美国两党采取了各种手段，其中最典型的就是第一夫人发表讲话，将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开成了总统候选人的“夫妻店”，这本质上是用个人家庭价值观来代表国家政党价值观。

不难发现，美国两党全国代表大会的召开标志着该党总统预选阶段的结束和总统竞选活动的开始；而全国代表大会的核心目标和核心任务也只有一个，即为本党候选人竞选美国总统造势。

比较地看，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大会的核心议程共计五项，涉及上一届党的中央委员会和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的报告审议、《党章》修订以及党的新一届中央委员会和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的选举，简言之，其关键词为“报告”和“选举”。而美国两党全国代表大会的核心议程仅有一项即正式提名本党的总统、副总统候选人，而本党的竞选纲领是由总统候选人发布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实质性内容，至于总统候选人夫人、副总统候选人及本党其他政治明星(如已卸任总统、内阁成员、在任州长)等人士发表的主旨演讲，不过是为总统候选人参加选战壮大声势，吸引选民、吸引公众、吸引媒体而已。显然，从议程来看，既有“报告”又有“选举”的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大会，其民主的科学性和可操作性要远远超出只有“提名”的美国两党全国代表大会。

二、全国代表大会政治选举比较

从议程上看，美国两党和中国共产党的全国代表大会都具有“选举”的功能，但实质却根本不同:前者是确定本党的总统和副总统候选人，为一两个人的“竞选”做准备；而后者是逐层“选拔”出能够带领全党和全国人民朝着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阶段目标、朝着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长远目标稳健迈进的新一届中国政治家集团和中共中央领导集体。我们着重从政治选举的程序来考察这两种本质不同的政治选举。

2012年8月27日至30日举行的美国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参会的正式代表2286人，若加上非正式代表则有近5000人；9月4日至6日举行的美国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5964名代表参会。从近百年历史看，美国两党全国代表大会代表的产生大致有三种方式。一是由党的州委员会决定代表人选；二是由各州召开党代表大会选举；三是采用“总统初选”(Presidential Primary)的方式，通过州内党员直接投票选举。其中后两种方式较为广泛采用。

各州党代表选出后，将组成全国代表大会，选举党的总统候选人和副总统候选人。其基本流程大致有两步:第一步，各州提名总统候选人。大会秘书按照各州名首字母的次序，顺次请各州代表团提名本州认同的总统候选人。州代表团发言人应声登台发表演说，对本州认同的候选人予以赞扬，对此人表示支持的代表(包括本州和其他州的)通过高声喝彩甚至游行表明赞同态度。之后，大会秘书再顺次请下一州代表表态，该州代表团发言人也应声登台，或对之前已获提名的候选人进行附议，或另提本州中意的其他候选人。第二步，各州代表投票选举本党总统候选人。待50州均完成提名后，各州代表开始进行投票。仍由大会秘书顺次呼叫各州，州代表团发言人应声而起，根据本州代表对候选人预备人选的意见，口头宣布“本州全部若干张选票一致投举某人”或“本州若干张选票投举某甲，若干张选票投举某乙”。民主党、共和党两党均要求候选人预备人选获得过半选票方可当选本党的总统候选人。

此外，一党的副总统候选人，往往取决于总统候选人的意志。后者主要从协调党内因竞选而产生的矛盾或调整全国选区的失衡状态出发，向全国代表大会推荐副总统候选人，由大会同意而决定之。

以上美国两党全国代表大会的政治选举程序，已经在相当程度上表明总统所拥有的“帝王般”的权力: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名义上是确定本党的总统和副总统候选人，但实际上最重要的还是总统候选人；更不必说党的总统候选人通过民主选举当选后直接任命政府主要官员，职权覆盖几乎所有的行政机构，核心人员有几百人，总人数高达3000到5000人了。这样的选举制度和任命制度，直接导致大量缺乏从政经历、未经充分履职锻炼和考验的人被任命为重要部门负责人，甚至包括副总统。

而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大会则与此有着本质的不同。实际上，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只是中国政治家集团完整产生过程的第二阶段。中国政治家集团是先后按照两大党内民主机制，经过严格的、多次的民主推荐筛选和民主预选选举的过程产生的，是真正的逐级锻炼、阶梯培养，层层选拔、长期考察，好中选优、优中选强。

中国政治家集团产生所依靠的两大党内民主机制，一是选贤任能民主推荐机制，在对干部素质进行全面、深入考察的基础上确定政治家集团候选人预备人选；二是党的代表大会民主选举机制，先是通过地方党的代表大会通过差额选举参加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代表，后是由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代表通过差额选举正式产生党的政治家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