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放：从世界经济危机看社会主义前景

摘要：科学社会主义传统观点认为，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危机必定引起社会主义革命，在当今社会资本主义新阶段，要向前发展科学社会主义。当今暴力革命、不断革命、世界革命将由和平改良、不断改良、世界改良所取代，这已有摩尔多瓦、塞浦路斯、尼泊尔等国和联合国等国际组织的实例为证。当今世界社会主义呈现出各类社会主义政党各自推进、兼程并进、和平渐进、协手共进的态势。

关键词：世界经济危机；社会主义；社会资本主义；和平改良

一、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危机必定引起社会主义革命

2007年美国爆发的次贷危机，进而发展为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金融经济本来是虚拟经济，但是由于金融投资短缺，不能不影响到实体经济的发展。所以世界的金融危机现在进而扩大为世界的经济危机，也就是说实体经济也受到了影响。很多工厂倒闭，美国、日本、欧洲多国、澳大利亚以及大批发展中国家，失业人数与赤贫的人口激增。

根据2009年4月28日《参考消息》刊登的法新社26日从华盛顿发出的文章，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当天提供了一个报告，披露这场危机已经造成了5000万人失业。预计到2009年底，极度贫困的人口将增加到9000万，世界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人口数量可能会上升到10亿，占全世界总人口数的1/6。该报告认为，这是上个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为严重的全球经济衰退。经济损失迄今已达3万多亿美元。造成这场世界经济危机的原因，无疑是资本主义私人占有资本与生产越来越社会化之间这个固有基本矛盾激化的结果。具体表现为美国金融资本家特别贪婪敛财，为了刺激居民超前消费，大量发放次级贷款，还给金融产业的高管人员滥发高薪，华尔街高级管理人员的收入超过低级管理人员200多倍，要高管人员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千方百计为大老板赚大钱出绝招险招。美国高管、低管的收入差距远比日本、英国高得多，日本、英国只相差20多倍。

危机使许多人都认识到资本主义已经病入膏肓，只有社会主义才是人类的生路与出路。所以近年来在西方，马克思的《资本论》大为畅销，日本作家小林多喜二写于1929年的小说《蟹工船》也成为畅销书。当今需要我们重视的问题是，如何使资本主义发展到社会主义。世界经济危机证明资本主义走投无路，在当今资本主义危机深重的时候怎么开展社会主义运动呢？要用什么样的社会主义来取代现在的资本主义呢？当前这场世界经济危机给我们提出了这样尖锐的问题。

按照科学社会主义的传统观点，也就是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的观点，认为经济危机是资本主义的不治之症。恩格斯在《反杜林论》里有一段话，对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做了十分深刻的概括和形象的描述，他用了四个词：慢步、快步、跑步、狂奔，最后陷入谷底深渊。恩格斯认为：资本主义经济危机这种恶性的循环，不再逐渐的缩小，“运动无宁说是在沿着螺线行进，并且必然像行星的运动一样，由于同中心相碰撞而告终。”①他又指出：“事实上自从1825年第一次普遍危机爆发以来，整个工商业世界，一切文明民族及其野蛮程度不同的附属地中的生产和交换，差不多每隔十年就要出轨一次。交易停顿，市场盈溢，产品大量滞销积压，银根奇紧，信用停止，工厂停工，工人群众因为他们生产的生活资料过多而缺乏生活资料，破产相继发生，拍卖纷至沓来。停滞状态持续几年，生产力和产品被大量浪费和破坏，直到最后，大批积压的商品以或多或少压低了的价格卖出，生产和交换又逐渐恢复运转，步伐逐渐加快，慢步转成快步，工业快步转成跑步，跑步又转成工业、商业、信用和投机事业的真正障碍赛马中的狂奔，最后，经过几次拼命的跳跃重新陷入崩溃的深渊。如此反复不已。从1825年以来，这种情况我们已经历了整整五次，目前(1877年)正经历着第六次。”②到现在，可以说已经历了二十多次。可是为什么资本主义至今还没有崩溃？这是值得我们深究的一个大问题。

当然，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不会使资本主义制度自动崩溃，它必然引起革命，或者是由战争引起革命。即是说危机的结果，一定会产生革命，或者是资产阶级用对外发动战争来转移革命，但是最后必然也会产生革命。对于这一点，马克思在1853年的《中国革命和欧洲革命》一文中有段经典的说明。马克思指出：“欧洲从18世纪以来，没有一次严重的革命事先没有发生过商业危机和金融危机。1848年的革命是这样，1789的革命也是这样。不错，我们每天都看到，不仅称霸世界的列强和他们的臣民之间、国家和社会之间、阶级和阶级之间发生冲突的迹象日趋严重，而且现时的列强相互之间的冲突正在一步步尖锐，乃至剑拔弩张，非由国君们来打最后的交道不可了。在欧洲各国首都，每天都传来全面大战在即的消息……”，③“战争也好，革命也好，如果不是来自工商业的普遍危机，都不大可能造成全欧洲的纷争，而那种危机到来的信号，总是来自英国这个欧洲工业在世界市场上的代表。”④

现在有变化了，危机信号不是来自英国，而是来自头号超级大国美国。那么，信号来自美国的这次世界经济危机，会引起美国或其他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主义革命吗？这是我们科学社会主义者异常关切的头等大事。

二、当代资本主义国家为什么难以爆发社会主义革命

200多年以来世界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部分证明了马克思、恩格斯的预见。200多年来，世界经济危机发生了20多次，有的危机引起革命，或者是先发动战争再引起革命。1871年的巴黎公社革命是1870年的普法战争引起的，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引起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当中和战后东欧和东亚十几个国家的革命，走上社会主义道路，也是如此。

但是值得我们重视的是另外一个现象，现在要深入思考和研究。那就是200多年来资本主义发展历史也证明了，每一次危机之后，资本主义都得到新的调整，资本主义的力量更增强。整个200多年的历史，到现在为止，恩格斯所讲的危机从慢步到快步，快步到跑步，跑步到狂奔，狂奔到陷入深渊，然后爆发革命，或者由战争引起革命，不完全是这样。巴黎公社革命72天失败了，苏联和东欧东亚有16个国家革命成功，走上社会主义道路，但是其中有11个国家都发生剧变，又倒退到资本主义去了。现在这一场深重的世界经济危机还会引起战争和革命吗？今后世界还是沿着这一路径，经济危机引起革命，或者先发动战争，再引起革命吗？看来难以实现。当代资本主义国家，看来难以爆发社会主义革命。

为什么呢？马克思、恩格斯的主张，为什么现在难以实现？我认为，关键在于60年代以来席卷全球的以电子信息为先导的第三次科技革命，已经使世界资本主义发展到了一个新阶段。在这个新阶段，传统的战争与革命难以发生。资本主义发展究竟经历了哪些阶段，这与社会主义的命运是息息相关的，这个问题必须弄清楚，这是重大的理论问题。

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经历了三个阶段，即是简单协作、手工工场、机器生产。16、17世纪是简单协作，18世纪是手工工场，19世纪是机器生产。马克思认为进入机器生产阶段，即蒸汽化阶段，资本主义就已陷入穷途末路了，社会主义就可以取代资本主义了。马克思的名言是：“19世纪革命的秘密：无产阶级的解放。”⑤即是说，蒸汽化时代就能实现社会主义。实践证明，马克思的设想没有实现，资本主义在19世纪还有强大的生命力，还是方兴未艾。

到20世纪，列宁也认为资本主义是经历了三个阶段。然而列宁所讲的三个阶段跟马克思讲的有所不同。列宁认为，资本主义的第一阶段是17、18世纪资产阶级革命的阶段，第二阶段是19世纪自由资本主义阶段，第三阶段是20世纪垄断资本主义阶段。列宁发展了马克思的观点，马克思认为蒸汽时代就是社会主义时代了，列宁认为蒸汽时代是资本主义时代，电气时代才是社会主义时代。

现在资本主义是不是处于列宁所讲的垄断资本主义时代呢？这是理论上的大问题。许多同志发表论著，认为现在资本主义仍然是列宁所讲的垄断资本主义时代，有所不同的是，列宁讲的是私人垄断资本主义，现在是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有人都写了大厚本的著作，来论证当代资本主义的许多新变化，然而万变不离其宗，结论是当代资本主义是国家垄断资本主义。那岂不是依然停留在列宁所讲的那个历史阶段吗？

这个看法我认为是不符合实际的，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在列宁那个时代就出现了，不是二战后出现的。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论断，在列宁1916、1917年的著作中都讲了。私人垄断与国家垄断不能截然划分为两个阶段，几乎是齐头并进的。还有同志发表论著，认为当代资本主义是国际垄断资本主义。这种看法比之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是前进了一大步。但是应该看到，当代世界国际竞争超越了国际垄断，所以我国才要对外开放，参与国际竞争。如果国际垄断大大压倒了国际竞争，那么我国就没有参与国际竞争的余地了，60年代掀起的以电子信息为先导的第三次新科技革命，已经越来越大地改变了资本主义的面貌。当今已经难以再用竞争或垄断来作为划分资本主义发展阶段的标准了。要从整体上看资本主义社会发生了什么重大变化。我在1988年就发表了一个新的看法，我认为世界资本主义是经历了四个阶段：从16到18世纪是封建资本主义， 18世纪末到19世纪末是自由资本主义， 19世纪末到20世纪70年代是垄断资本主义， 70年代末以来是社会资本主义。⑥2000年我进而发表《社会资本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我认为当代资本主义的社会化程度更高，国家的社会职能大为增强，社会主义因素在逐步增长，所以称为社会资本主义较为恰当。

在自由资本主义、垄断资本主义阶段，马克思、恩格斯、列宁都认为经济危机会引起三大革命，就是暴力革命、不断革命、世界革命。即是说马克思、恩格斯、列宁认为，只有革命能解决危机问题，能解决资本主义发展到社会主义的问题。毛主席也是这样主张。实践证明这三种革命有它的合理性、必要性和成效性，这在过去这个历史阶段确是这样。可是在当今这个社会资本主义新阶段，我看这三大革命难以实现。当今世界资本主义发生这么严重的经济危机，今后世界社会主义的发展，我想可能是三个改良取代三个革命，也就是和平改良、不断改良、世界改良，取代暴力革命、不断革命、世界革命。可以说今后世界社会主义的发展，将通过逐步渐进的改良来完成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任务。这三个改良和社会党主张的改良主义是有区别的。科学社会主义信奉革命主义，总的来说是革命主义，不是改良主义。社会党是改良主义。在当今世界，资本主义发展到社会主义可能是通过逐步改良来完成，而难以通过革命来实现。

至今理论界仍然有人发表文章，说我们要“立足暴力革命”，似乎世界经济危机的加深把革命又提到议事日程上了。我认为这是不切实际的。上个世纪30年代美国发生过那么严重的危机，波及到全世界。有的理论工作者写文章很形象地说，罗斯福新政使世界资本主义死里逃生。我还要补充说明：罗斯福新政不仅使资本主义死里逃生，而且使资本主义重获新生。也就是说罗斯福新政加强了国家的社会职能，加强了国家对整个社会的调控，不仅仅是经济调控，也包括文化调控、社会矛盾的调控、社会保障体系的建立。二战后，罗斯福新政的经验不仅在美国延续，而且为众多资本主义国家政府仿效。自60年美国带头掀起信息化的第三次科技革命以来，到70年代末资本主义已进入社会资本主义阶段。当今世界是社会资本主义，这表明当今资本主义国家社会化程度更高了，国家的社会职能增强了，社会主义的因素增长了，有这样三个显著的特点。

在垄断资本主义阶段，资本主义的各种基本矛盾经常激化，战争与革命是世界主题，所以暴力革命、不断革命、世界革命难以避免，世界经济危机势必引起社会主义革命。在社会资本主义阶段，资本主义的各种基本矛盾得以缓解，可能通过妥协解决，和平与发展是世界主题，所以暴力革命、不断革命、世界革命难以实行(即便个别国家和地区发生战争和革命，也难以主导全局)。由于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职能大为增强，社会保障体系较为完善，所以即便世界经济危机深重，也难以爆发社会主义革命。当今希腊、法国等国发生过较大规模的罢工、示威游行，甚至骚乱，很快就平息了。危机最为深重的美国，却显得比欧洲平静得多，难以糊口者可以凭食品券去领取食品。日本也深受这场世界经济危机的影响，赤贫人口激增。现在每个月申请加入日共者有1千人，日共现有近42万党员，约24， 000个支部，党报《赤旗报》的发行量约为100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