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宝勇:论政党认同的含义及其要素

作者:柴宝勇发布日期:2011-07-04

「柴宝勇:论政党认同的含义及其要素」正文

摘 要:政党认同是西方政治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概念,以认同的含义及其特征为基点,综合中西方政党认同的概念,可以认为政党认同兼具理性和非理性因素,具有社会性、多元性、层次性和相对稳定性。政党认同的要素包括客体、主体和层次三个范畴。政党认同的客体可以分为三个层次:认同政党政治、认同某一政党制度和认同某一政党;政党认同的主体可以分为三个层次:党员(政党组织)的政党认同、公民(选民)的政党认同与作为官员的党员(行政组织)的政党认同;政党认同的层次可以分为:认知、情感、评价和行为。虽然中西方的政党认同观念具有一定的差异,但是我们可以借鉴西方的政党认同理论,构建自己的理论框架。

关键词:政党认同;政党认同含义;政党认同要素

中图分类号:D05;D5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5194(2009)01-

政党认同(Party Identity)是源自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美国选举中的一个概念,它是在人们成长的社会环境中逐渐形成的,与家庭熏陶(尤其是父母的政治思想和价值观念)、教育环境、宗教文化信仰、个人经济地位、政党社会化等因素密切相关的,一种相对较为稳定的心理倾向与价值判断。当代世界是政党政治,从理论上而言,政党认同为我们研究政治现象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从政治实践上来看,通过对政党认同的研究,政党可以较为深刻地把握政党认同的基础及其形成途径,较为准确地测量自己在民众中的认同度,正确评估和调整自己的政策和政治主张,从而赢得多数民众的支持和拥护。从更宏阔的视野来看,政党认同的发展与变迁也折射出世界民主政治发展的潮流和方向。

一、认同的含义

如同“民主”一样,认同是社会科学界非常复杂而且难以把握的一个重要概念。默舍尔曾经指出,“‘认同’作为当代政治的一个关键字,已经有太多不同的含义;同样一个词,但是很多人讲的意思却大相径庭”,“从这个角度而言,急切地想讨论认同――这本身就是当代政治的后现代困境的一个象征。”[1]

1.认同的含义溯源

认同的英文是identity,在《英汉大词典》中,这一英文单词的含义主要有以下几种:一是身份、本身;二是同一人、同一物;三是同一(性)、相同(处)、一致(处);四是个性、特性[2]。中国台湾学者孟樊认为,从后现代来看identity本身变得不确定,多样且流动,身份也是来自认同,加之identity原有“同一”、“同一性”的意思,因此译为“认同”[3]。

在西方,“认同”概念最早由詹姆斯和弗洛伊德提出,詹姆斯曾用“性格”一词表示认同:“一个人的性格特征可以在精神或道德态度上看出,当这种情形突然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会感到自己充满生机和活力。这一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声音在说,这才是真正的自我。”弗洛伊德把认同“看作是一个心理过程,是个人向另一个人或团体的价值、规范与面貌去模仿、内化并形成自己的行为模式的过程,认同是个体与他人有情感联系的原初形式” [4][P12]。在某种意义上而言,认同关注的是一个人与其所处环境之间深层的心理关系,同时它也提供了对个人的态度和动机进行说明的一种可能性。总体而言,认同是一个不断地回答“我是谁”的过程,即通过个人与社会的关系而确立的一种身份感、确认感与归属感,并自觉地按照自己所认同的团体的规则与规范来约束自己。

2.认同的特征

认同具有社会性、多元性、层次性和相对稳定性。

认同是在社会中形成的,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其所包含的不仅仅是对自己的内在发现与外在自觉,而是更多地根源于个人与他者之间的关系。政治哲学家查尔斯•泰勒探索了现代认同的形成渊源,认为现代认同的形成依赖一些有关“自我根源”的因素。要阐明认同的形成,必须涉及自我的根源、人性的善恶、社会与日常生活的影响等[5]。英国学者吉姆•麦克盖根认为“认同是一种集体现象,而绝不仅是个别现象。它最频繁地被从民族主义的方面考量,指那些身处民族国家疆域之中的人们被认为共同拥有的特征”[6]。英国学者戴维•莫利等认为是“差异构成了认同”,认同涉及了排斥和包含,“因此,界定种族集团至关重要的因素便成了该集团相对其他集团而言的社会边界……而不是边界线内的文化现实”[7]。

认同的对象或者客体具有多元性,多种认同形成一种相互交叠的文化景观。认同对象的多元性是由当今社会的多元尤其是文化的多元与层次性所决定的,阶层、族群、国家、政党都可以为认同的多元性提供基础。在现代社会中,人们拥有多重认同已经成为普遍的社会现象。随着后现代政治的多元性的愈加突出,认同也愈加重要,不同领域之间的认同相互交叠、复杂庞乱的现象也愈加严重。

认同具有内在的层次性。社会学家帕森斯认为认同的价值是通过相连贯的组织内有关个体的信息来维持个体的连续性。社会学家摩尔认为,认同分为个人层次和社会层次[4][P14]。安德森认为,认同可以多种共存,认同是在行动者之间互动的过程中、在情景中建构的,它不是预先给定的,也不可能完全以自我利益为中心,受到共同规则的制约和导引[8]。

认同的形成与发展具有一定的稳定性,但是也具有流动性和可塑性。吉登斯曾经指出,认同是由人类自己创造的一个动态的、没有终点的过程[9]。认同总是具有相对的稳定性,一旦形成将在一定的期限内支配行为者的行为。但是,受到环境不断形塑的影响,个人或者集体的认同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在与内外环境的交换与影响中改变着认同的强度乃至方向。

二、 政党认同:含义及其特征

政党认同是认同的一种,最早由美国学者坎贝尔提出。坎贝尔等人对政党认同概念表述是“个体在其所处环境中对重要的群体目标的情感倾向”,就是选民“在心理上对某一政党的归属感或忠诚感” [10]。这种方法是从心理学的角度研究选民的投票行为,认为选民的政党认同是一种长期的心理倾向,即选民选举行为的稳定程度。但此后它的用途不断扩大,逐渐成为“40年来研究大众政治行为的中心理论”[11],无论在探讨政党与选民关系、政党与政府之间的关系时,还是研究政党的组织形态时都不能绕开它。

1.政党认同的含义:理性还是非理性?

从政党认同的本义上而言,坎贝尔等人实际上认为它是选民的一种稳定的非理性的行为,“从某种意义上讲,政党认同已成为用社会学方法解释政治现象,以反对理性选择方法的典范”[12]。然而,就是政党认同者的坚定支持者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对比主要是语词上的。在实践中,无论是政党认同理论还是理性选择理论,还是那些建立在社会团体和特点基础上的解释法,都列出了两种影响投票决定的因素:对某一政党的长远发展倾向预测或依附和短期刺激(比如执政绩效、候选人的个人魅力和重点议题)。实质问题在于,如何区分上述两者,以及如何排除相互影响和投票影响而对它们加以观测。实际上,透过政党认同在投票时的“非理性”,而去看政党认同的形成与变迁,我们已可以看到这里面更多的蕴涵的是一种理性的因素。

再后来,政党认同应用的范围越来越宽,其含义也越来越宽,非理性的因素逐渐淡出,理性的因素得以凸显。达尔德尔(H. Daalder)曾对20世纪60年代以来的西方“政党认同危机”作了如下概括:(1)从原则上否定政党,即一贯否认政党和合法地位,把政党看成是对于良善社会政治秩序的一种威胁;(2)不是从原则上否定政党,而是有选择地否定一些在他们看来运作不良、作为“良善的政党的变异”的政党;(3)不是否定政党,也不是否定某些政党体制,而是有选择性的否定某些“变异”的政党体制;(4)从民主政治的发展趋势看,不否定政党对于民主政治发展曾经起到的某些重大作用,但是随着后工业社会的来临,其他的政治行为主体和政治制度已经取代了政党和政党制度以前的大多数功能,政党终将衰败[13]。从这个角度反而观之,其实西方学者对于政党认同的概念界定也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是一种非理性的心理依附了。

在中国学者的研究中,政党认同一开始就被认为是一种高级的认同。中国大百科全书(政治学卷)对于政党认同作出如下界说,“在复杂的政治社会中,人们往往扮演不同的社会角色。作为政治认同的对象是多种多样的,其中最重要的有国家、政治制度、阶级、政党、政治理想、政策等……政党是为捍卫阶级利益而自觉奋斗的团体,一般有明确的奋斗目标和行动纲领,因而,对政党的认同多属较高层次的认同”[14]。中国的诸多学者在定义政党认同时,也大多沿袭了这一基本理念。[15]

综合中西方的政党认同观念,可以把政党认同概括为:政党认同是政治认同的一种,是政治主体在政治和社会生活中对政党所产生的一种思想、情感和意识上的归属感,是其对政党作出的一种心理反应和行为表达。它是在政党政治生态下,必然产生的一种社会政治现象。它的产生、发展与衰亡,反映了政党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地调整自身与环境的互动与沟通,折射出政党的兴盛与衰亡。

2.政党认同的特征

作为认同的一种,政党认同具有认同的一些基本特征:社会性、多元性、层次性和相对稳定性,但这些特征体现在政党认同中其具体表现形式却有所不同。

政党认同的社会性显示出政党与社会(选民、党员)的关系。政党是社会历史发展的产物,政党认同也是随着政党的出现而产生的。在无政党产生的漫长的原始社会、奴隶社会与封建社会,就是一个有认同而无政党认同的社会。但是政党认同的产生与政党的产生也并非是同步的。就像“民主”在西方社会曾被视为“穷人的暴政”的代名词一样,政党登上民主政治舞台的表演活动,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来自各方面的嘘声比喝彩声更多。首先,日趋没落的王权势力和寡头权威,他们惧怕政党威胁自己残存的地位和利益。其次,某些政治家抨击政党只顾集团利益,拉帮结派,你争我斗,破坏了政治团结和社会秩序,损害了行政效率。再次,一批具有民粹主义思想或卢梭式直接民主理念的人,强调人民自主参政、直接参政,认为党同伐异只能造成人民的分裂,使少数政客操纵权力,妨碍人民共同意志的实现。而普通民众除了对政党互相攻讦、尔虞我诈、政治分肥等劣行深恶痛绝外,也对政党头面人物哗众取宠、轻诺寡信的作风嗤之以鼻。近现代史上一些著名的政治领袖人物,如华盛顿、艾森豪威尔、戴高乐等,也对政党持轻蔑和厌恶的态度。在华盛顿著名的告别演讲中,他说:“政党总是干扰公共议会的工作,削弱行政能力。它用毫无根据的嫉妒和虚假的恫吓把社会群众激动起来,使共同体处于不安之中。唆使一部分人反对另一部分人,有时还煽动闹事和暴动”,“政党精神对美国政治制度具有有害影响”[16][P27]。正如美国学者施莱辛格所言:“在政党开始形成时期,它每向前发展一步都遭到非议,被认为是个祸害”[16][P20]。

但是随着民主政治的发展,人们却又不得不接受并认同政党的存在。因为民主诉求的实现,不能不依靠组织起来的利益人的共同行为,而政党正是组合阶级利益、组织阶级力量、实现阶级愿望的最好形式。因此,政党就成为人类政治文明发展的一个普遍特征。星移斗转,尽管政党未必能实现完美的蜕变,但它确实使民主政治出现了新面貌和新气象。

政党认同具有多元性,其更多地表现在认同客体的多元性上。一般意义上而言,政党认同的客体主要分为三个层次,首先认同政党政治,其次认同某种政党制度,最后认同某一政党(关于这三个层次的详细论述,见下文关于“政党认同的要素“)。我们谈的政党认同更多的是最后一个层次。但是如果我们绕开前两个层次,往往无法解释最后一个认同的深层次原因。

政党认同具有层次性,情感、认知、评价和行为是其四个层次。一般而言,这四个层次是递进的,但是如前所述,有些西方学者并不认为政党认同是一种理性的行为,而更多地出于情感。从历史经验来看,也确有一些政党如法西斯主义政党、一些原教旨主义政党,它们成员的一些行为绝非理性所能解释,有时某些情感的强烈往往淹没、越过了认知和评价方面,而直接导致过激的行动。

政党认同具有相对稳定性,从最根本的意义上来讲,认同反映了行为主体在与环境的互动中所体现出的认知、情感、评价和行为相对同步性。政党认同是在某种动力需求的基础上,经过对于政党的长期的感知、情感体验、反复强化而形成的。就政治行为主体个体而言,认同一旦形成,便可成为构成个性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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