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岩：朝鲜的经济黑天鹅效应

400多年前，弗朗西斯・培根曾经警告人类：别让思想的丝线把自己丝丝束缚。

人类免不了凭经验办事，虽然真正重大的事件无法预知。纳西姆.塔勒布(Nassim Nicholas Taleb)把高度不可能概括成了“黑天鹅”：不可预知、影响巨大、人们还总喜欢事後罗列理由，让它看起来并非随意发生。

朝鲜，就成了现时全球经济的黑天鹅。

其影响，如果从贸易、金融联系角度考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隆隆炮战，让全球投资者忽然意识到：黑天鹅近在咫尺。

它怎麽了？它想要什麽？它要做什麽？无人知晓，只是提醒全球投资人：亚洲的地缘政治风险。

危险和影响，已知和未知

《经济学家》杂志贡献了一篇《如何解决朝鲜问题？》的分析，提供的却远非方案，而像对全球经济中未知、和危险的生动描述。“伴随欧债危机，美元摇摇欲坠，再加上朝鲜射向，比方说，不排除日本东京的炮弹”，如果一切就这样继续演进，伯南克推行其货币政策的“口实 ”：通缩威胁，恐怕之日可待，而且有机会走向全球。

不管目标是谁，黑天鹅的行动一定会导致其投资外逃、资产价格下跌、股市下挫、债券收益率高企。但关键是，影响很难不向亚洲扩散。

传统上，影响分析主要偏重贸易联系；而近年金融市场联系正成为最重要的传输管道，且比商品市场影响更快、更惊人。对金融市场而言，有理由的影响不可怕，最可怕的影响不需要理由：恐慌的群盲效应。不需要有联系，甚至不需要理由，信息不完备投资者恐慌往往就自然向周边蔓延。97金融危机就是现成实例，起自泰国的危机立即立即导致全球投资者对亚洲的投资信心整体重估。危机效应也通过跨境资本联系传导，97金融危机中日本收缩向亚洲经济体贷款，让相对最不受直接影响得国家，直接影响了他国的资金流入和组成。

韩国：日益不敢妄动

网络诙谐概括地朝鲜战略，“谁惹我，我打韩国”，毋庸置疑，韩国受到的影响首当其冲，影响有多大？93、94年朝核危机和97金融风暴成为分析坐标。

93、94年间，因为通过国有金融机构支撑市场，韩国股市还出现了上涨。但背景是当时跨境资本管制、国有金融机构主导，以及外资金融机构在韩国非常有限的市场参与。

目前，所有条件都已巨变。亚洲金融危机後，韩国取消资本管制：这一限制朝核危机期间，本土居民资本外逃的主要原因。虽然韩国人以危机中戮力同心着称，但今天，资产转移到海外的机会也同样大增。

新闻的镁光灯喜欢聚焦外资出逃，但信息灵通、关系广泛的本土人士，从来都是各国资本外逃的第一批。

有过金融风暴治理经验的韩国，当然不是没有吸取教训。他积累了庞大的外汇储备，以备不时稳定市场。韩国也通过Foreign Exchange Transaction Act允许政府“当自然灾害、核危险、战争等突发事件…跨境资本流动给经济政策执行带来严重障碍…国家经济面临严重困难的时候，”冻结外汇交易六个月。

换句话说，韩国保留了紧急状况下的资本管制权。

韩国央行要动用这些手段，缺不了青瓦台的首肯。但从卢武铉时期，韩国就倾向于把朝鲜行动放在“柔光灯”下解读，从而行动格外迟疑。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反应适得其反地“强调”朝鲜行动的影响，令其金融市场遭受更大不利冲击。

一种可能因此出现了：当韩国不得已动用这些保护措施，金融伤害可能已经造成了、资金可能已经外流。

韩国目前金融市场的复杂性和海外投资者参与度大幅提高，都注定未来政治干预收效大不如前，决定了其日益不敢妄动。

今天，韩国人广泛的应用金融衍生工具和资产负债表外交易（off-balance sheet arrangements）。93朝核危机时，这些根本不存在。韩国已成为全球最繁忙的股票衍生品交易市场，换手率甚至超过美国。外国投资者在韩国的股票交易中目前大约占有40%的份额。

中国：棘手的进退

当美国压迫人民币升值，当亚洲苦于第二轮量化宽松的热钱如潮，当全球对最强壮的天鹅无可奈何。难怪有媒体戏称，只有朝鲜有办法，黑天鹅一炮，就把亚洲货币打回原形。但是，这绝非中国或者人民币的礼炮。

朝鲜炮声一起，亚洲货币即期下跌，股市同期下挫。其中韩元领贬，当日下跌1%左右。事实上，朝鲜问题如果处理失当，将带给中国巨大的潜在经济影响，而怎样处理得当？却是非常棘手的两难。

中国目前，正疲于应付严重的通胀问题。围绕人民币汇率与美国的口舌之争刚略平息，通过贸易的利益纽带，中国才将德国、欧洲从美国阵营向自己拉近，而隐身全球汇率战之後的贸易关系已颇为紧张。如果因为朝鲜问题，中美欧出现意见分歧，会直接影响的就是贸易关系。考虑到他们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和目前彼此联系之深，全球投资者谁人敢掉以轻心？

从中日关系的角度观察。近期围绕钓鱼岛，一衣带水的中日关系绷紧，黑天鹅再发威，不论是否向东京开火，都会产生两个影响：助推日本加强军备；强化日美军事同盟。哪一个，都不是中国期待看到的。

出了上述棘手的问题，不必老话重提冲突升级後，可能出现在中朝边境的大批难民，甚至美军。必须注意的是，炮战至今，中国没有响应美国的呼吁，公开谴责朝鲜。在朝鲜和美、日、韩间的中国，要调停、斡旋怎麽拿捏原则和分寸？如果朝鲜感到自己已成“弃婴”，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黑天鹅会否拼得一身寡，会否调转炮筒对中国实施核讹诈呢？

武力已经成了朝鲜的发声方式，用这种途径把世界喊到谈判桌前，达成所需，成了其不二法门。世界投资者正在期待朝鲜的最大邻邦：中国来保证和平，而中国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全和利益不受其害？

无产者大无畏，有产者一身锁链。

巴基斯坦核试验，国际社会的制裁，会令其股市下挫，资产价格下跌；而对于一个甚至没有股市的朝鲜，这只黑天鹅的全球经济影响，永远都是其他国家会遭受什麽间接经济“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