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以宁：政府要为民营经济创造良好的环境

2010年1月23日，由北京大学民营经济研究院主办的“北京大学民营经济新年论坛”在北京大学召开，本次论坛的主题是“民营经济：复苏时期的变革与发展”。以下为全国政协常委、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北京大学民营经济研究院院长厉以宁的演讲。

厉以宁：长期以来流行在社会上的有三句话，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根据我国以前长期的经验总结出来的，是有道理的。

根据最近十几年，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的情况，除了应该继续讲这三句话以外，还应该补充三句话。哪三句话呢？无民不稳，无民不富，无民不活。所以我下面讲三个问题：

一、无民不稳

无民不稳主要是指如果没有民营经济社会是不能稳定的。过去我们讲无农不活是从农业在民营经济当中的地位讲的。如果农业衰落了，粮食不够会引起社会不稳。今天我们所讲的，就业问题始终是摆在我们面前重要的问题，没有民营经济，社会之所以不能稳定，因为就业问题不能解决。

中国劳动力的供给都是有中国的国情的。2008年11月份，我到西欧访问。在西欧讲学的过程中，西欧经济家不断问我们一个问题，在西欧经济每年增长2%―3%，我们的就业不会出问题。因为每年新到达就业年龄的人就已经填补了退休人的位置了，3%的增长率我们就很高兴了，因为移民他们也有工作做。而我们不懂中国为什么非要到9%―10%？08年11月份，我们的经济增长到了6点几，他说你们就那么慌了，出大事了，我们都不能想象了。6%，对于我们是求之不得，你们6%还不能解决就业问题，怎么回事？

我说我们跟你们是不一样的，你们工业化已经二三百年了，农村的劳动力都释放完了。今天的欧洲农民人口只占全国人口的百分之几，他们有家庭农场，有自己的房子，而且生活条件跟城市一样，并且在社会福利保障方面跟城市是一样的，他干吗要出来打工？来打工是他爷爷干的事情，是他曾祖父干的事情，他才不会来呢。

但是中国不一样，中国是城镇化速度太慢，城乡二元体制长期存在。城镇化速度怎么慢？刚解放的时候城镇化人口只占20%。建国六十年了，我们的城市人口只增加到45%。那还有55%是农民。城乡二元体制不一样，他随时准备从农村出来的。

现在的农民工是新生代的农民工，新生代农民工和80年代出来的第一代农民工是不一样的。80年代出来的人是壮汉，有力气，建筑业、修路、采矿这样干下来了，但是他的根是在农村的。他在外面赚钱要回家盖房子，讨老婆，生儿育女的，干了不久就要回家了。

新生代的农民工都是85年以后的一批人，他们根本心就不在农村了，他不仅是为城市收入比较多出来打工。更重要的是他向往和城市一样的社会地位。因为城市有的社会保障，我们干吗没有？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到公立学校上学？我的家属也进城了，可是跟城里人看病什么都不一样。所以他要求充分享受和城市居民一样改革开放的成果，他不回农村。城里找不到工作以后，他到处在城市里转。这种情况，中国人的压力大了。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解决这个问题必须靠发展民营经济。因为民营经济提供了新工作岗位。民营经济把新增劳动力75%都吸收了。民营经济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不能解决就业问题的话，中国始终是个不安定的社会。所以说无民不稳，这完全是有道理的。

二、无民不富

什么叫富？富当然首先跟经济发展有关系。如果国民经济不发展，就业问题不能解决。人怎么富？就业问题都没解决了还富什么复？另外国民经济发展了，收入会逐年上升。还不仅如此，什么是富？其中一定要认识到创业的重要性。创业致富，创业致富里充分表明了每一个民营企业的投资者跟经营者都是在创业。每一个个体工商户都是在创业，甚至每一个农民都在创业。承包以后农民的地价就提高了。为什么？因为农贸市场开放了，他生产以后很快几年之内那些紧缺的商品，什么鸡鸭鱼肉，农贸市场都有了。他参加农贸市场就是创业，他的产品是为市场生产的。我们一定要看广大农民也是创业者。

养殖大户，种植大户，这更是创业了。今天的民营企业中不少人，有的是过去几年毕业的大学生，他们自己创业了。一出校门就投到创业活动中去了。有些还是过去的打工仔，他们也创业了，因为就业到一定以后，他只要有了人脉，有了关系，他懂得了经营，几个朋友聚在一起，他就创业了。这种创业，而且今天很多是跟自主创新结合在一起的。因为创新有个专利，他就创业了。创业又带动了就业。

民营经济在这方面，它的特点是机制是灵活的，它是自负盈亏，他有积极性，为创业致富准备了很好的平台。从这里也可以看，没有创业的精神是不会有创业的成绩的。对创业者来说，一定要善于发现机会，善于开拓市场，善于经营管理。这样的话，我们相信民营经济的发展，创业者会越来越多，今后我们将会形成一个自主创新的高潮，也会形成一个自行创业的高潮。

三、无民不活

首先讲什么叫活。活，不仅是指市场的完善，市场有活力。而且还要指有活力的市场它是跟机制是连在一起的。可以这么说，市场是个大的搅拌机，各种生产要素投进去以后，就在里面自行搅拌了，最后得到资源的配置。

市场是个大型搅拌机的话，动力来自什么地方？它跟真正的搅拌机是不一样的。真正的搅拌机都有一个外接电源。电源开关一开，搅拌机就转起来了。市场跟大的搅拌机的区别是没有外接电源。它怎么转动？就靠参加市场的企业有没有活力。假定这些企业都是过去那些计划经济下的国有企业，没有活力。它是有病的企业，得了什么病？半身不遂了，老年痴呆了，得了这些病，怎么能把市场转动起来？

而在改革开放以后，无数民营企业进入了市场，它机制灵活，市场这个搅拌机就转动起来了。这就是活。所以说我们对活应该有这样一种理解。

另外，我们知道在过去情况下，咱们看得很清楚，通货膨胀有两种形式。一种形式是隐蔽的通货膨胀，另一种形式是公开的通货膨胀。在计划体制下我们不是没有通货膨胀的，计划体制下的通货膨胀是隐蔽的通货膨胀。隐蔽的通货膨胀表面上物价没有上涨，但是有钱买不到东西。有钱买不到东西看起来好象没有通货膨胀，实际上是隐蔽通货膨胀。市场活力当然是不够的。

市场经济下可能是公开的通货膨胀，有一种通货膨胀叫做结构性的通货膨胀。它不是由需求过大造成的，结构性通货膨胀是由于关键性的产品供给不足造成的。比如说国际输入型的结构性通胀，因为石油涨价了引起了国内的物价上升，铁矿石涨价了，甚至国际粮价上涨了，这都是结构性的通货膨胀。

结构性通货膨胀靠什么解决？不是靠紧缩解决的，它是靠增加供给解决的。增加供给来解决，这样的情况下，民营经济又起了重要的作用。因为民营经济它信息灵通，它流通渠道宽敞，另外它有增加供给的积极性。它消息又灵，市场渠道流通，又增加积极性，这样就能基础了。结构性通货膨胀的话应该更加鼓励民营企业，鼓励民营企业自主创新，鼓励更多的人创业，这样就增加了供给。增加了供给有助于抑制结构性的通货膨胀。

所有这些我们都看得很清楚，无民不稳，无民不富，无民不活。这三句话是符合当前情况的。

以上三个问题讲了，从此我们应该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结论？既然民营经济在国民经济发展中有重要的作用。所以，当前应该为民营经济参与公平竞争创造良好的环境，要清理不合理，不合时的政策法规。要降低创业的门槛，要实行非进即入。政府对自己产品采购过程当中应该一视同仁。

我们要切实有效的解决民营企业、个体工商户的融资难问题。融资难问题对解决就业是最有好处的。你投资一条铁路当然对长远经济增长是有必要的。但能解决几个人就业？办一个大型工厂，投资上百亿能解决几个人就业？你只要把政策到位了，融资问题解决了。每一个个体工商户增加一两个帮手，把亲戚，孩子都弄来帮助。每一个中小企业增加3、5个人，全国得增加几千万人，甚至上亿人的就业。问题在这个问题。

当然我们说干大工厂是重要的，因为我们需要一些解决短缺问题的大工厂。我们也需要为长远发展准备后劲的高速铁路，高速公路。但解决就业问题必须靠民营经济，所以融资难问题必须解决。

中国的城镇化过程是蕴藏着无穷的商机的。我们一开始就谈到了城镇化问题，现在城镇化率是45%，每年提高一个百分点，30年以后我们可以到达75%。那时候全国人口大概是16亿。那就是4亿农民，12亿城市人口。那就是说这些年内，每年都要1000多万人进城，包括他自己，他的家属，老人，孩子。进城就要盖住房，拓宽马路，办学校，办医院，办文化活动场所，建公共服务设施。全世界没有比这个更大的商机了。

中国城镇化会带动中国整个经济的向前发展。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看到民营经济在城镇化过程中不仅是起了重要作用，而且更要扶植民营经济的发展。没有民营经济就不可能实现城镇化，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