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儒瑞：美国的民主选举

注：这是08年5月美国总统大选前夕，传知行研究所邀请梅儒瑞(Gregory C. May)先生做的一场演讲。梅儒瑞美国驻华大使馆政治处官员。

主持人：我们非常荣幸地请到了美国驻中国大使馆政治处官员梅儒瑞先生！梅先生曾经分别在美国驻中国广州和意大利罗马领事馆任职。在2000年进入美国外交服务机构之前，梅儒瑞先生曾经在华盛顿特区的外交政策智库――尼克松中心的中国研究所担任助理总监及研究助理。1993年至1996年，他在台湾的一个以英语为主的广播电台――台北国际社区电台担任记者。在台北期间，他还担任过《新闻周刊》的通讯员。梅儒瑞先生于1998年获美国约翰?霍普金斯高级国际研究学院中国研究的文学硕士学位，于1992年获得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的文学学士学位。

梅先生能够讲一口流利的中文，在今天这个特别的场合，梅先生将用他流利的中文给大家带来一场精彩的演讲。大家欢迎！

梅儒瑞：谢谢大家！为了作这个演讲，我准备了一些非常非常漂亮的PPT，我希望能够播放，如果不能放也没关系。

我今天的演讲会把焦点放在两个地方，第一个是美国的初选制度，为什么我要跟你们特别地讲美国的初选制度？因为我觉得在一个民主国家，初选跟大选是一样重要的――你有一个民主的大选，但是如果你的候选人是经过一个非民主的过程产生的话，那你就没有一个真正的名副其实的民主制度，所以候选人怎么产生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主要是给你们介绍美国的初选活动。第二个焦点是在竞选美国总统的过程中，钱究竟有什么样的作用。

谈美国的选举制度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事情，因为美国没有一个统一的全国性的选举制度，选举不是美国联邦政府做的，50个州都有自己独特的选举制度，由地方政府办选举。因为时间关系，我没办法跟你们解释所有50个州的选举制度。我自己是德克萨斯州人，所以我以德克萨斯我的老家的情况为例来给你们介绍。每个州的制度都大同小异，大部分是一样的，有一些细节的规定不同而已。

我从最基本的事情讲起，首先，谁能当总统？在美国，宪法明确规定就两个条件，第一个是出生的时候要有公民身份，就是说只有出生在美国的领土之内才可以当选总统。第二个就是要满35岁。这一次选举，对于公民身份这个条件开始有一个小的争议，因为共和党的候选人麦凯恩他出生的时候不在美国，而是在巴拿马。他1936年出生于巴拿马运河的美国海军基地。所以有人质疑他是否有资格当美国总统。最近美国参议院通过一个决定，因为当时巴拿马运河属于美国殖民地，是美国拥有主权的地方，所以麦凯恩出生以后就是美国公民，但毕竟有人开始起诉，现在就看结果怎么样。不过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大部分的人，不管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都支持麦凯恩，至少麦凯恩有资格当总统。

谁能投票？这也是一个很基本的事情。在德克萨斯，第一要有公民身份，第二要满18周岁，没有什么文化水平的限制，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条件的限制。这一点德克萨斯跟其他的州有一些不同。怎么处理罪犯的问题，就是有犯罪记录的人是否有投票权？在德克萨斯是这样规定的，如果你是罪犯，在监狱里面你没有投票权，但是你被释放回到社会后，州政府就恢复你的投票权。

这里有一个非常好的PPT，给你们看德克萨斯的选民登记卡。这个选民登记卡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个是你是否是美国公民，第二个是你有没有满18岁，第三个是你愿不愿意当选举的志愿者。因为在美国，选举都是地方政府办的，每个地方需要有非常多的投票所。在我老家奥斯汀，我们的投票所设在离我父母家很近的一个消防大队的消防站，选举那一天他们把消防车停在路上，把他们的车库变成我们的投票所。每一次去投票，都有很多退休的人在做志愿者，一般是老人，因为他们有时间。他们会帮你登记，帮你处理选票。这个也是很重要的，在美国，如果没有志愿者，选举就没办法办好。

在美国怎么入党？这也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你们可能已经知道，在美国，党员这个概念跟中国的完全不同。第一个就是美国的两个政党在意识形态方面，他们有一些区别，但是也有很多共同点。民主党，简单来说，是比较倾向劳工的权利的，对自由贸易持怀疑的态度。民主党在很多社会问题上和共和党的态度不同，比如父母堕胎的权利。在美国堕胎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问题。一般来说，民主党是支持堕胎权利的。共和党相对来说比较倾向于企业家或商人，他们比较支持贸易自由和市场经济，对很多社会问题他们的看法比较保守一点。一般的共和党党员不支持堕胎权利，他们觉得堕胎权利不应该是合法的。但是民主党和共和党也有很多共同点，你不能准确地说什么是民主党的意识形态，什么是共和党的意识形态。所以我们用英文词叫bigtemp，bigtemp的意思是大帐篷，就是说这两个党是非常大的，任何人都可以加入，意识形态是非常灵活的。加入民主党或者共和党是非常容易的，如果你想要加入德克萨斯民主党的话，你只要第一满18岁，第二支持党纲，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要求了。加入共和党更容易，如果你要参加德克萨斯共和党，你只要参加过他们的初选活动，这样你就是共和党的党员了，就这么简单，没有什么入党手续，没有什么推荐函、推荐信、党费，这些都不存在。简单来说，在美国，加入政党是自我宣布的。只要你支持民主党或者支持共和党，你就可以成为党员了，就这么简单。所以这点你们应该都知道，党员的概念是跟中国有很大的不同的。

在党的框架上，民主党跟共和党有一点类似。比如说美国的共和党有一个全国共和党委员会，在每一州都有州级的党委会，还有在每一县――美国总共有3000多个县――都有委员会。但是说实话，在德克萨斯，由于已经二十几年是共和党执政的，所以民主党在很多地方逐渐衰退了。在德克萨斯的有些县，特别是偏僻的县，民主党不存在委员会或者委员会只有两三个人。但是基本上在每一个地方都有民主党和共和党。

提问：在中国，共产党要保持先进性，经常要进行先进性教育，意思就是说共产党党员的思想是要站在大部分人的前列的。但是有比如这样的情况，按照您刚才介绍的这样的入党标准的话，美国先进的人可能都不愿意入党，一些刚出狱的罪犯他们都愿意入党。这样党会不会觉得先进性受到影响？

梅儒瑞：两党的担心在于怎么让年轻人真正有兴趣。美国有这个问题，投票率最低的人群是未满25岁的年轻人，所以两党都有很多项目要鼓励年轻人支持民主党或支持共和党，或者至少要投票。去了美国之后，会看到很多广告，鼓励你不管支持什么党，一定要去投票。因为美国也有这个问题，就是长期以来，美国的投票率是越来越低，人们觉得哪个党当选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异。这一次选举因为希拉里和奥巴马的竞争非常激烈，所以很多人，特别是年轻人开始对选举有兴趣。

提问：我刚才提的问题是说先进性这个词您是否听说过？就是说党员的素质应该是比全国人民的平均水平高一层次的。

梅儒瑞：你支持党就可以加入党，没什么条件限制，他们没有要求先进的人要加入或者怎么样。在美国，这样做可能就会被谴责，两党都不希望变成精英，而要让所有老百姓都支持。所以他们一般不会特别针对教育比较高的人或者先进者。因为意识完全不一样，像民主党的需要就一个，那就是吸引年轻人，而完全不像中国这样。我知道在清华那边，共产党希望你们多入党，美国没有这样的制度。

美国的总统选举主要分为两个阶段，首先是初选，后来是大选。我觉得你们对大选多多少少会了解一些，所以我这次要多谈初选的制度。说实话，美国初选的制度很复杂，我从为了作这个演讲的准备中也是学到很多新的东西。特别是民主党方面，他们的初选制度可以说是非常复杂的。每一个党在全美国都有党代表，这个跟中国也有一点类似。民主党有4000多个党代表，共和党有2300个左右。他们是按州的人口来分配的，所以加州的党代表是最多的。加州有370个民主党的党代表，170个共和党的党代表。北达科他州是人口最少的州之一，他们只有13个民主党党代表，23个共和党党代表。我老家德克萨斯是属于比较大的州，有民主党的党代表大概200个。每一州的民主党和共和党会从1月开始到6月分别举办初选活动，就是基本上让所有老百姓来投票给他们支持的民主党候选人或是共和党候选人。民主党会在8月份召开全国党代表大会，这些来自全美国的党代表就会投票，按照初选的结果投给他们支持的候选人。今年共和党的全国党代表大会会在9月1号到4号举行。

两个党主要要通过投票，让所有支持民主党或者支持共和党的人来决定候选人。一般的状况，党的全国代表会完全按照初选的结果投票，所以谁当候选人大家提前都会知道。比如共和党，大家知道麦凯恩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党代表的支持，所以他已经被共和党提名。民主党那边则已经知道候选人这一次的竞争非常激烈。一般民主党和共和党在2月底，经过20个州级的初选活动，都应该知道谁会被提名。但是现在已经到5月，还不知道民主党谁会有绝对优势，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状况。

提问：党代表谁批准？

梅儒瑞：一般来说，党代表是地方级的党的铁杆支持者。他们在民主党或共和党长期当志愿者，长期帮助他们党的候选人拉票。他们有很多不同的职业，有的是老师，有的是普通工人，有的是教授。如果你是想当德克萨斯的党代表，你就要向德克萨斯民主党或者共和党的委员会登记。你要提前宣布你是支持哪一个人，支持奥巴马或者支持希拉里。他们会有一个名单，注明所有支持奥巴马的党代表和支持希拉里的党代表，然后按照初选的结果来选这个党代表。假如说希拉里在全部德克萨斯有200多的民主党代表名额，他们就把希拉里相应人数的支持者当作代表德克萨斯的党代表。

提问：有两个问题请教一下，一个问题是你刚刚提到说在入监服刑期间没有投票权，出了监狱就可以。那么，缓刑的情况下有没有投票权？

梅儒瑞：他们的意思是，基本上只要你被释放，那么你就已经对社会付出了你应该付出的代价，就没有人再管你了，你就是百分之百自由的，就可以恢复你的投票权。如果说你虽然不是在监狱里边，但出来的时候还被管制，不是百分之百自由，比如不能去别的州，不能自由旅行，这样一般不会有投票权。也就是说只有完全服完刑以后才有投票权。

提问：第二个问题，既然入党这么自由，那有没有可能有人同时有两个政党的身份？

梅儒瑞：这个有发生过，但是很少，一般没有什么意义。对老百姓来说，你可以参加共和党，但开会的时候也可以去民主党。这种状况不能排除，但是很少出现。

提问：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关于您自己的，您属于哪个党的？第二，您党员的身份或者信仰的取向会不会影响您作为美国的驻华官员这种职业？

梅儒瑞：这是一个好的问题，我们外交官要对个人的政治看法特别是支持哪一个党保持沉默，所以第一个问题我肯定不可以回答。我们外交官完全没有通过什么党的推荐或者什么别的。有的人是怀疑说，因为我们现在的总统都是共和党，所以我们的外交官肯定都是共和党，完全不是这样。我们是职业的外交官，我们担任的条件就是考试。但是我们的大使，还有我们国务院的高层领导都是政治任命的。他们由总统直接任命，所以他们当然是属于共和党的。我们现在的大使虽然他代表全美国，也是代表总统，但是他当然是一个共和党的支持者，这个是肯定的。现在在美国所有的大使之中我知道有一部分的大使是总统直接任命的。

我现在要进一步介绍德克萨斯的初选制度。德克萨斯的初选是3月4号举办的，是一个公开的初选活动。我这里顺便回答这位先生的问题，是不是有人支持民主党，也同时支持共和党。在德克萨斯我们有一个叫OpenPrimary，OpenPrimary就是开放式初选，意思是任何有投票权的人都可以在3月4号到投票所，当天决定要参加民主党的初选或者共和党的初选，你不需要提前登记我是民主党的支持者或者我是共和党的支持者。但是有一些州采用的是ClosedPrimary，就是封闭的初选活动，ClosedPrimary的意思就是说你需要提前登记支持哪个党你才可以参加他们的初选活动。

我以前是住在马里兰，马里兰采用的是ClosedPrimary，登记选民的时候，你可以宣布你是支持民主党还是支持共和党，或者你可以宣布你是无党籍。如果你是无党籍，你到投票所他们会不让你参加民主党或者共和党的投票。如果你登记的是民主党的支持者，他们就给你民主党的选票，如果登记的是共和党，他们就给你共和党的选票。

OpenPrimary或者ClosedPrimary哪一个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