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良臣:美国人民为什么是自由和幸福的」正文
“集体性的沉默与忽视也在表明,其实我们对于真正的自由与反抗毫无兴趣,甚至心生恐惧。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它不仅要反抗,而且有明确的主张。这需要智力与情感上的成熟,并愿意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
――许知远《庸众的胜利》
不论是约翰・密尔还是哈耶克以及哈耶克的老师冯・米塞斯,对现代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以及社会主义都作了较为全面而详尽的论述*,大有鲁迅所说的好诗已让唐人做完的味儿。故本人作此文,主要是因为在读哈耶克时很容易联想到美国,联想到中国,这大约与他的关怀世界关怀人类的精神有很大关系。
不说哈耶克的全部著作,就是眼前这本《自由宪章》,在本人看来,也用得上“博大精深”四个字,一如译者之一的杨玉生在《译者的话》中所说:“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自由宪章》是一部欧美思想史的著作,哈耶克在此书中广征博引,涉及多方面的背景知识,……”也“正是这部著作确立了他在自由主义思想史中的地位和声誉”。
其实,就连哈耶克本人也毫不自谦地认为他这本书所探讨的是“一个内容包罗万象的课题,我们永远有余地把它研究得更深入,可以说只要我们还有能力,这项工作便永无止境。”他甚至把写作这样一本书看作是“建造大厦”,说他“为写作此书已竭尽全力”。
作者告诉我们,他写这本书“一不局限于就事论事,二不拘泥于因果推理。我的目标是为大家描绘一幅理想蓝图,并说明实现它的途径以及实现它在实际生活中意味着什么。”
更难得的是“本书讨论的主要还不是特定国家或特定时代的特定问题,……我想讨论的是具有普遍适用性的原则问题。”而之所以有这样一本书,是“基于这样一种认识:在全世界都存在着同样一种思想倾向(无论打着什么旗号,披着什么伪装),这种倾向正逐步瓦解着人们对自由的信仰。我们若想有效地遏制这种倾向,就必须理解成为各种表象基础的共同本质。我们还必须记住,自由的传统不是哪一个国家的专利品,甚至在今天任何民族都不可能独自占有它。”当然,至于像中国社科院的李慎明和中国人民大学的杨晓青硬是不要这种带有普世价值的自由,另当别论。
所以说,如果就整本著作而言,即使再做出一部“读后感”来也不足为奇。因此,自己只就这本书的《后记:我为什么不是一个保守主义者》谈几句。尽管如此,在拉出键盘时,也并不觉得特别轻松。
虽然最先接触的哈耶克著作,是王明毅、冯兴元等人翻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的《通往奴役之路》,以及山东大学冯克利教授所译的那本厚厚的《哈耶克文选》,等,然自己孤陋寡闻,认为中国研究哈耶克最透彻者,莫过于2013年1月下旬中年早逝的邓正来先生――自己手头上就有他近年出版的两本研究哈耶克的专著,一本《哈耶克法律哲学》,一本《哈耶克社会理论》。
这两本学术著作三年多前出版后,上海文汇读书周报2010年第一期用通版刊登“研讨会纪要”,大标题是《学术研究的新典范》。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教授林尚立在研讨会上发言时认为:“在现代学术空间中,论及自由,都绕不过哈耶克;在中国的学术中,论及哈耶克,都绕不过邓正来。”而邓正来单就哈耶克《自由宪章》书名就作过一篇7000多字的题为《〈自由秩序原理〉抑或〈自由宪章〉》的学术文章,并将其译为《自由秩序原理》。只是由于手头所读的是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自由宪章》,因此也就不从邓正来先生所译的书名了,特作说明。
1. 哈耶克这篇“后记”先是引了英国阿克顿爵士一段语录做“题记”:
“自古以来,自由的忠实的朋友总是罕见的,它的成功总得力于少数人。他们凭借与那些目标和自己不同的援军联合而获胜;而这种总是很危险的联盟,由于给予对手以正当的反对理由,有时候是灾难性的。”
单就这段“题记”而言,要想解释得明明白白,多少有点费事,但当我们读了哈耶克这篇后记,就一定会认为这段话已经不需要解释了。当然,真要解,就让我把哈耶克的老师冯・米塞斯在《自由与繁荣的国度》一书中谈到人类进步时所说的几句话拿出来:“人类的进步大都是通过以下的方式实现的:即从一小部分人偏离大多数人的思想和生活习惯开始,直到他们的行为最终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和接受,从而形成了人的观念和生活方式的更新。如果将权力赋予多数人,让他们规定少数人可以想什么,可以谈什么,可以做什么,那么,人类的一切进步都会就此中止。”
而哈耶克自己在《自由宪章》第二章中也这样说道:“在探索未知领域――亦即从事研究工作时,我们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赖个别天才的怪异设想和身边环境的怪异变化”。
之后,哈耶克这篇正文开篇就说:
“当大多数被认为是进步性的运动都拥护对个人自由的进一步侵犯的时候,那些珍惜自由的人可能会不遗余力地投身于反抗运动之中。”
这几十个字符,对近一百年来的中国,特别是在1949年之后或者说在文革期间直至今日,中国很多人都一定感到“很亲切”,而当年的胡适感受尤深**。即使以哈耶克的标准,我们也可以举出一百年来中国那些“珍惜自由”且“不遗余力地投身于反抗运动之中”者,比如鲁迅,比如胡适,比如储安平,比如顾准,比如刘晓波,比如艾未未,比如陈光诚,比如秦永敏,等等。此外,还有很多由于“不遗余力地投身于反抗运动之中”而牺牲掉了自己的性命。1949年前的不说,即使1949年后至今也可以举出长长一串,单是特别知名的,就有像林昭、张志新、遇罗克、李久莲、王酉申等。
遗憾的是,在我们这种民族,珍惜自由且不遗余力地投身于反抗运动之中者总是极少数(自然,本人也不在这“极少数”之内,因而也成了被自己“遗憾”的对象,深感惭愧),绝不像美国人民那样,把自由看作生活所必须,甚至自由就是这个民族的精神文化传统和状态。正如哈耶克在这篇后记中所说:“在欧洲被称作‘自由主义’的东西在这里是美国政体所赖以建立的共同传统:因而美国传统的捍卫者便是欧洲意义上的自由主义者。”
换而言之,没有自由,就没有美利坚政府。美国政府的运作以及整个美国社会正常的运转,不是依赖集权而是依赖自由,甚至“像美国这样一个国家,……维护现存制度经常就是维护自由”。
假如今天的美国,一旦宣布人民和社会失去自由,美国政体就会像专制国家一旦宣布实行自由一样,即行瓦解。
2.哈耶克在一篇谈知识分子的文章中就认为,很多信仰社会主义的知识分子,决定着这些人的观点的,“既不是自私的利益,更不是罪恶的动机,而是一些最为真诚的信念和良好的意图。……今天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越是受着良好的愿望和理智的引导,他就越有可能成为社会主义者”(见哈耶克《知识分子与社会主义》。不过,这篇文章发表时间是在大半个世纪前的1949年)。***而在这篇后记中哈耶克又告诉人们,“典型的保守主义者通常实际上是道德观念很强的人”,又说:“在欧洲占主导地位的理性主义的自由主义,很久以来一直是社会主义的开路先锋之一。”
这很好理解,它已为中国人所熟悉的马克思等人证明了。当年,马克思不仅是激进的,也是自由的,而欧洲社会主义思想正是在激进而自由者的大脑中诞生的。哈耶克在《自由宪章》第八章中甚至认为:“像马克思这样一位异端的科学家,也能够找到一位富有的老板(闵按:应该指同时也是他的合作伙伴恩格斯),使他能毕生致力于制定和宣扬一些他大多数同时代人所从心底感到憎恶的学说。”可见,没有当年资产阶级思想的自由,就没有马克思主义以及社会主义思潮的诞生。今天的所谓假“社会主义者”们,非但不是自由的,而且极端保守,甚至是犬儒乃至猥琐的,这在今天的中国知识界尤其明显。
正如《亚洲周刊》专栏作家、中国知名刊物《生活月刊》出版人许知远在中国刊物《时代青年》上撰文《庸众的胜利》一文中所说:“人们不谈论刘晓波,是因为他的名字不能出现在公共话语空间,也因为这有点危险。但集体性的沉默与忽视也在表明,其实我们对于真正的自由与反抗毫无兴趣,甚至心生恐惧。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它不仅要反抗,而且有明确的主张。这需要智力与情感上的成熟,并愿意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
当然,说保守主义道德观念通常都很强,并不是绝对的,哈耶克就认为,有时候从另一种意义上说,保守主义又未必是道德的。且不说保守主义往往会左右摇摆,更重要的是,保守主义通常拒绝面对事实。因此,哈耶克指出:“如果我们的道德信念确实是建立在被证明为不正确的事实假设之上,那么以拒绝承认事实的方法捍卫它们很难认为是符合道德的。”
也就是说,即使保守主义者看起来像是道德观念很强的人,可当我们看到他们以拒绝承认事实的方法去捍卫那些已经证明是不正确的事实,这也还能说他们的道德观念很强吗?也还能说明他们是道德的吗?
再明了一点说,如果明明看到资本主义看到市场经济看到民主自由是人类社会的必然这一事实,而同时又看到我们有些人所坚持的“马克思主义”以及“社会主义”被证明为不正确或是谬误的事实,有些人却还要去坚持所谓的“中国特色”、“中国道路”,这也能说那些要坚持者是道德的吗?
3.那么自由主义的本质是什么呢?自由主义与社会主义及保守主义有本质的区别。社会主义不用说了,在哈耶克看来,保守主义者们没有自己的目标,只是由一个信念引导,那就是,真理必定位于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之间,“结果是,每次任何一边出现一个更加激进的变动,他们都改变其位置”,所以本人在前面说保守主义其实是摇摆不定的。
自由主义呢,它当然不同。正如冯・米塞斯所说:“自由主义并不是一种已经完成的学说,它也不是僵化的教条。”而哈耶克认为真正的自由主义是这样的:“从来没有一个时候自由主义的理想被完全实现,也从来没有一个时候自由主义不盼望制度的进一步改善。自由主义者不反对进化和变迁;在自发的变化被政府控制所遏止的地方,它要求大幅度改变政府政策。”更重要的是,“就当代的许多政府的行为而言,现今的世界上没有理由让自由主义者保持事物现状。事实上,在自由主义者看来,世界上大多数地区最迫切需要的是彻底扫除自由成长的障碍。”
上面这段话(原本是一整段,因行文的需要引者把它们分开引出)里首先讲了自由主义与社会主义、保守主义的不同。自由主义不设终极目标,甚至永远没有进步的终点,说得不好听点,自由主义就是永不知足主义。不知足,就会不满;不满,就会批判。而况就今天这个世界上很多事物包括思想观点、社会制度而言,还有很大的改革、进步空间,这样,也就没有理由让自由主义者也跟着别的一些主义的人们去维护它们的现状。
另外,相对保守主义者们,“保守观点的一个基本特征是对变化的恐惧,对新事物怀有忧心忡忡式的不信任;而自由主义的立场建立在勇气和信心的基础之上,基于有充分准备让变化沿着自己的道路发展,即使我们不能预见它将导向哪里。如果保守主义者仅只是不喜欢制度和公共政策方面太快的变化,那也就没有太多可反对的了;在这里赞成谨慎行事和缓慢的过程的理由实在是很充分的。但是保守主义者倾向于使用政府的权力来阻止变化或限制它的发展速度,以迎合更加胆小怕事者的那一套。”这就更加令自由主义者不满了。
而且哈耶克所说的这种现象,在当今的中国,随时随处都可见到。
然而,自由主义者之外的一些人们又有多少人认识或理解这一点呢?特别是在中国,像韩德强、张宏良、孔庆东、司马南、罗援、戴旭等,一个个名曰教授或学者,可他们又懂得多少这种自由主义呢?至于整个国家中一些叫毛左也好叫五毛也罢,他们其实更是跟着几个保守主义(根本称不上社会主义)代表人物的屁股后面“论”民主自由的“短长”。
更有甚者,据网上图文并茂的帖子告诉我们,前不久,一些早已退役并已成为老朽的中国军人居然逆世界潮流而动,相聚京城,举办座谈会,主张甚至支持朝鲜这种流氓国家拥核,在“维护半岛无核化”方面与世界唱起了反调。
4.哈耶克认为:“在美国,通过维护由来已久的制度而维护个人自由仍然是可能的”,特别是“对自由主义者来说,这些制度值得珍惜主要不是因为它们由来已久,或者因为它们是美国的,而是因为它们符合他所珍爱的理想。”
也就是说,美国人民为什么是幸福的,因为美国人民是自由的。为什么美国人民可以自由,这是因为自由是美国人民的理想,美国人民也十分珍爱自己的理想。不仅如此,美国人民维护美国的社会制度与维护个人自由是统一的。
在美国,个人的理想与国家的理想是一致的。美国政府维护人民的自由,是因为让人民自由正是国家的理想;而美国人民捍卫自己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