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昕捷:一位博导经历的两种“自治”」正文
他近20年的社区生活可以一分为二:前10年,寄居日本,体验过“真正的自治”,甚至,作为“老外”,还当上了日本社区自治会的会长;后10年,回国定居广州,正赶上中国住房体制改革以及由此带来的城市社区蓬勃发展的进程。
身为中科院一名博士生导师,周伟东一辈子都在摆弄数学模型,却又对社区治理相当着迷。
他近20年的社区生活可以一分为二:前10年,寄居日本,体验过“真正的自治”,甚至,作为“老外”,还当上了日本社区自治会的会长;后10年,回国定居广州,正赶上中国住房体制改革以及由此带来的城市社区蓬勃发展的进程。
而眼下,他正越来越痛心于身为业主在国内的种种“遭遇”:
物业费要从每平方米0.8元涨到1.20元,物业公司却不打算听听业主们的想法;
开发商想改变规划,准备铲平街心花园,同时在所有业主的脚下新建一个地下停车场,却不担心此举会不会挖断整栋楼的地基;
“不能再忍”的业主们试图成立业主委员会,以维护自身权益,却遭受着来自各方力量的百般阻挠,迟迟不能建立。随着利益的分化和时间的推移,业委会筹备小组内部也出现矛盾,最终“作鸟兽散”……
目睹了这些混乱的社区现状,周伟东不由想起自己10多年前在日本担任类似业委会主任的经历。今年8月底,这位中科院南海海洋研究所的研究员,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把这些陈年旧事一股脑儿地写了出来,贴到“天涯社区”。没想到,很快成了热帖。
有人跟帖感叹:“早在10多年前,日本的社区就已经如此和谐,值得国人反思,学习和改变。”
有人不解:“中国人很勤劳,隐忍,能吃苦,为什么在现代社区的幸福感反倒不如过去的乡村或四合院?是制度不健全还是我们的文化有缺陷?”
在周伟东看来,自己回忆的其实都是些平凡的小事。问题是,这些小事背后的价值观和行事准则却是国人很难遵守的。
“看似平常的社区治理,最初可能只是维护业主的权益,进而可以上升到民主议题的讨论。”周伟东是如此看重社区的公民自治,因为根据中国人民大学一位社会学家的提法,“小小的业主委员会将成为中国走向公民社会的先声”。
“日本是 文化,没有头儿照样能转起来”
周伟东于1989年前往有“日本硅谷”之称的筑波市攻读博士学位。几年后,他和妻子搬到一个名叫“松代三丁目”的社区。在那里,他第一次知道有小区自治会这样的组织。
后来他发现,这类自治会,既非营利的公司,又和政府机构毫无关系,只是居民自然形成的自治组织,却同时拥有类似中国的物业公司、居委会、业主委员会等多项权责。
不过这位26岁之后才走出国门的研究生还是延续了固有的行事习惯――对工作和学习之外的“俗事”漠不关心。
“我虽然在小区住了多年,却很少参加自治会的活动。”周伟东笑着说,他只是有时候暗自好奇,为什么小区能搞得那么干净整齐和有条理。“这或许就是日本人的素质吧。”他这么对自己解释。
1998年4月,自治会举行换届大会,周伟东和以往一样没有出席。第二天,他在实验室里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周先生您好,我是松代三丁目自治会原会长。”对方很有礼貌地说。
“有什么事吗?”周伟东有些尴尬,以为对方是来责备自己无故缺席的。
“昨天您不在,我们举行了抽签仪式,您当选了会长……”
周伟东一下愣住了。“这不是要我命嘛?”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倒没说出来。小儿子刚出生还不满周岁,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心里盘算着要不要以“外国人当不好”为由推掉这个差使。但最终他还是应允了,因为他知道,在日本,很少有人会无理拒绝公益活动。
好在,同时当选这一届自治会会计的蒲地先生是周伟东的好朋友,两人不但专业上有来往,而且两家的孩子也经常一起玩。因此,周伟东首先找到他,并说了自己的担忧。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蒲地先生像卡通片里的一休哥那样劝自己的中国朋友,“您不必担心当不好会长,因为日本是‘ 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