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鸿：“三城记”――东西部三城市和三企业的比较研究

经济发展具有很强的地域特征，各地的条件和情况不一样，发展的路径自然各不相同，但是在营造适宜的环境，通过鼓励、扶持企业的发展壮大从而带动当地经济社会的发展方面，各地都是不约而同的一致。地处东部、华南和西南的三个城市泰州、惠州和绵阳及分别位于三市的三家企业春兰、TCL、长虹的发展很有意思，既有很大相似性，也有差异，各自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也存在一些问题。比较分析其成败得失，不管是对于三座城市和三个企业下一步的发展，还是对国内其他城市和企业的发展，都具有积极意义。

一、三城三企的相似特点

泰州、惠州和绵阳三城同属中等城市。泰州和惠州虽各处经济发达的长江三角洲和珠江三角洲，但整体经济发展在各自区域里都只居中下水平。绵阳地处西部，却是四川省经济发展较好的地区。因此，三市经济总体发展差距不大，具有可比性。三座城市具有一些共性。

1、三个城市都培育出了一个著名的、在全国有重要影响的企业，这三个企业的声誉和影响都超过了它们所在城市，很多人只知长虹、TCL、春兰，不知绵阳、惠州和泰州。

2、三家企业对各自所在城市近年的发展都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三市以这三家企业为核心带动了相关产业和企业的发展，带动了城市发展。目前这三家企业仍在各市的GDP、财政收入和工业产值比重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很大程度上是企业与所在市一荣俱荣，企业一打喷嚏，该市就要感冒。

3、三个城市都不遗余力地扶持各自的支柱企业发展，地方政府为此采取了种种措施，在企业的发展轨迹中清楚看得到地方政府的影子。

表一：2002年三市自然、经济指标

人口（万人） 面积（km²） GDP(亿元) 财政收入（亿元）

泰州 503.1 5790 504 53.13

绵阳 521.75 20249 370 27.04

惠州 283.02 11158 525 20.70

长虹、TCL和春兰三家企业也有相似之处。

1、三家企业都源自国有企业，长虹是国有军工企业，春兰和TCL最初是地方小国有企业。三家企业经过十几年市场经济的打拼，大浪淘沙，脱颖而出。

2、这三家企业都属家电类，在很多产品领域还是竞争对手关系，例如都生产彩电、空调。

3、三家企业的成功都离不开各自的当家人，另一方面三家企业也成就了三位著名的企业家倪润峰、陶建幸和李东生。

4、三家企业在不同产品领域都是同行业的排头兵，资产规模、生产规模、营业收入、利润、品牌价值和综合竞争力都名列前茅。

三家企业各自的领军人物也是中国企业界享有盛誉的企业领袖，

表二：2002年三企业情况

营业收入（亿元） 利润（万元） 品牌价值（亿元） 与当地GDP的比值(%) 主 要 产 品

春兰 186.1 105(1998

年数据） 36.9 空调，冰箱，彩电，汽车，摩托车，压缩机

长虹 143.5 18395 266.00 38.8 彩电，空调，一次性电池，激光视盘机

TCL 318.9 152578 187.69 60.7 彩电，手机，计算机，电话，手机电池

注：三企业营业收入均有部分是在总部境外实现，但不易剔除。因此企业营业收入与当地GDP的比值只能近似作为地方GDP对企业的依赖程度。

二、三城市经济发展的比较

本文打算就三个主要的因素进行讨论。

1、地理位置对地区经济发展有非常大的影响，然而地处何方是不能改变的，人们只能通过改善交通状况，结合区位特点，发挥本地的地理优势来为经济增长服务。

三市中惠州的地理位置最为优越，已建成由深水港、航空港、高速公路、铁路互相衔接的立体交通网路，为经济发展提供了良好条件。惠州港距香港仅４７海里，京九铁路与广梅汕铁路交会于惠州，12月即将投入营运的惠澳（惠州港）铁路与京九、广梅汕铁路接轨，将形成铁路连接港口的大陆桥格局，不仅将带动京九铁路沿线广大地区的出口贸易，更将极大地促进惠州经济繁荣，为惠州工业化进程加足马力。惠州还拥有惠深、深汕、广惠、惠河等高速公路，环市高速公路网业已形成，惠州机场也开通了北京、成都、苏州等多条国内航线。良好的区位和发达的交通为惠州地区大规模制造业及整体经济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

惠州根据其大亚湾具备天然深水良港的地理优势和国家经济发展布局，选准了发展石化加工业，经过长达十几年的努力运作和中央的支持，引得中海壳牌这个目前国内最大的中外合资项目，首期投资就达43亿美元。惠州市先后为此投入40多亿元人民币，兴建相应配套工程，包括项目所在地及周边的村民搬迁安置等。这一项目规模大、技术档次高、效益好、带动效应大，能带动大批中下游项目和相关产业，正因为看好这一点，大批国际知名企业已将投资目标锁定惠州。这一着棋，为惠州下一步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相比苏南，苏北的经济发展存在明显差距，长江天堑是主要的原因。尽管长江是经济发展的重要纽带，但它同时也阻隔了人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的传递，阻碍了苏北苏中的发展。尽管如此，泰州市的地理位置还是相当不错的，地处沿海和长江“T”型产业带的结合部，西连扬州，北面和东北毗邻盐城，东依南通，南与苏州、无锡、常州三市以及镇江所辖扬中市隔江相望，苏中入江达海的5条重要航道在此交汇，境内长江岸线99.8公里，其中-10米以上较为稳定的深水岸线61.6公里，但远远未得到充分开发利用。认识到这些，当地政府下了大力气加快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建成3座长江港口，以国家一类开放港口泰州港为主体的内河港口群初具规模，市境内有328国道、宁通一级公路、同三高速、宁靖盐高速、京沪高速，江阴―靖江长江大桥及其北接线广靖高速与沪宁高速，形成了泰州与上海、苏南的快速通道。新长铁路也已全线竣工。目前还在抓紧进行泰州第二过江通道、沿江高等级公路、宁通公路互通立交及连接线、沿江大型火电厂工程、区域供水工程以及泰州港集装箱码头等重大基础设施项目。

泰州经济要更上一层楼，关键在于把被称为“黄金水道”的沿江“黄金江岸”的潜力开发出来，构筑沿江开发新平台。1999年江阴长江大桥通车，拉近了泰州与上海及苏南发达地区的距离，以此为契机，泰州注意强化区域间纵横互动，以靖江和江阴的合作开发为重点，靖江与江阴的跨江联动开发，成立了江阴经济开发区靖江园区，并且有了新的动作，推进两岸沿江工业经济与其他产业的联动，把农业、三产服务业亦纳入开发规划。

绵阳距成都91公里，地理位置和交通条件在西部地区是优越的，但相对其它两个城市，却处于劣势，对发展物流量很大的现代制造业不利。经过近年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除宝成铁路复线贯穿全市南北外，成绵、绵广高速公路连接成都、广元，毗邻绵阳南郊、成都双流两个航空港，距重庆港口也仅5小时车程，强化了其川陕交通要塞的地位，也为长虹等大型企业的发展提供了更好的条件。绵阳借四川省规划旅游线路的机会，争取九寨沟黄龙寺旅游环线经过绵阳，大大促进了市里旅游业的发展。

总结三个城市的经验，在发展地区经济时应该准确认识地理特点、区位优劣势，从更大的区域范围来确定自身区域定位，通过兴建交通基础设施改善投资硬环境，发挥诸如沿海、沿江、沿线（铁路、公路）的优势进行生产力布局。

2、人力资源是经济发展的基础，是地区和企业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的核心所在。

惠州的人力资源质量比较低，专业人员比例很小，创业人员缺乏，人力资源受教育状况较差，不利于社会经济的持续发展。科学技术竞争力相对落后，相当缺乏从事科学研究的研究机构，企业和政府R&D投入与其经济总量也不适应，科技创新能力薄弱。惠州过去的发展中从外地引进了大量人才，弥补了本地人力资源的不足。惠州的企业如TCL等很注重人才的引进和培养，TCL的几员大将袁信成、万明坚、杨伟强都是从各地纳贤而来的。高效率的人力资源政策和合理的激励措施充分发挥了人才对地方经济和企业的发展的作用。

泰州1996年才建市，文化教育科研的设施和基础比较薄弱，本地的人力资源也同惠州一样相对匮乏。但泰州人有尊师重教的深厚传统。“致天下之治者在人才，成天下之才者在教化，教化之所本者在学校”，北宋大教育家胡瑗的这一理论影响深远，其“分斋教学”法在中国教育中首开先河。今天泰州的企业也很擅长借用外脑，同时挖掘现有人才的潜力。春兰集团、扬子江药业集团、河海集团、梅兰化工集团、双登集团等企业建成了博士后工作站，泰州已成为全国设立博士后工作站最早、设站最多和在站博士后研究人员最多的地级市。泰州还先后与中科院、国防科工委、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南京大学等建立起产、学、研全面合作关系；成立了包括10名两院院士在内的江苏省第一家地级市专家咨询委员会，为实现跨越式发展提供科学和前瞻性支撑。作为国内最早认识“人力资源重要性的企业之一，春兰高度重视知识资源的开发，通过人事制度改革，建立与全球化经济适应的人才机制，营造了良好的人才氛围。是春兰依托企业研究院、博士后工作站，吸引了一大批优秀科技人才。

相比另两个地区，绵阳市的科技力量雄厚，条件在中等城市中属一流，聚集有10多万各类科研技术人员，25名院士，享受政府特殊津贴有突出贡献的专家８００多名，在许多重要科技领域汇集大量高层次人才，拥有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中国空气动力研究与发展中心等国防科研院所１８家，西南科技大学等大专院校７所，长虹和九洲国家级技术中心２个。但是由于种种主客观原因，绵阳的人才优势并未充分转化为经济优势，这也是绵阳经济发展水平不如惠州和泰州的原因之一。

人才的静态数量只是经济增长潜在的有利基础，它还需要有适宜的制度环境和条件才能充分发挥其作用。要激活人才科技优势这一核燃料，使其成为经济建设的强大核动力，必须为其创造链式反应的临界条件。

3、我们可以从三市与三个大企业的关系来观察政府与企业间有趣的关系。

三个城市都不约而同地走了一条通过扶持龙头企业的成长带动当地经济的路子，取得了成功。总的来说，三个城市政府与企业是共赢的关系，但是这种发展模式也有弊端，带来一些负效应，主要是地方对一个大企业的依赖过强，这些企业稍有风吹草动，对当地经济社会的影响就很大，地方政府也会面临巨大压力。近几年，绵阳由于长虹的不景气如是，如果春兰或TCL遇到长虹同样的情况，泰州或惠州也免不了如是。

惠州的市场发育相当充分，政府审批和管制比较宽松，为企业创办和经营创造了有利环境，地方法制相对健全。TCL集团是惠州的名片和经济重心，在中海壳牌南海石化项目投产前可能一直会在整个惠州GDP和工业产值中占最大份额，它是1980年用5000元借款创办的地方小企业，20多年后已成为销售额超300亿元的大集团，发展速度惊人，这一切当然来自于公司自身的努力，但也离不开惠州市政府的全力支持，这种支持体现在政策、人才、资金和项目等各方面。TCL的当家人李东生本人就是由于当时管工业的副专员林树森（后任广东省计委主任、市长，现任广州市委书记）慧眼识英雄，一手呵护和重用才得以在TCL大展经营才华。

惠州政府有比较突出的创新能力，能灵活执行政策，提出了不少重大创新，政府办事效率高，服务能力强。正是市政府的支持帮助公司在国有企业中较早解决了激励约束问题，实现了股份的多元化，为公司的高速发展解决了后顾之忧。１９９７年市政府开始对ＴＣＬ实行授权经营、增值奖股的政策，市长李鸿忠（后任广东省副省长、现任深圳市市长）对TCL一如既往地支持，并给李东生出了两个主意：“第一合法，第二不可逆转”。在企业的增量资产上做文章。公司与市政府签订了为期5年的授权经营协议：核定当时TCL的净资产为3亿多元，每年企业净资产回报率不得低于10%。如增长在10%-25%，管理层可获得其中的15%；增长25%-40%，管理层可得其中的30%；增长40%以上，管理层可得其中的45%。现在市政府对集团的持股比例由５８％降到了４０．９７％，净资产超过了１６亿美元，后来又引进了日本东芝、住友、香港金山、南太和ＰＥＮＴＮＬ等５个战略投资者。

惠州市政府的这些支持政策帮助TCL集团在股权和企业制度上较其他国有大型企业占据了优势。随着企业的成长和业务的多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