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仑：从野蛮生长到理想丰满――企业公益与社会进步

主办：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

支持：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承办：腾讯评论燕山大讲堂

时间：2010年5月20日（周四）晚上19：00分-21：00分

地点：北京大学英杰交流中心阳光大厅

主持人：大家好，我是主持人杨鹏，今天是北大新闻与传播学院和腾讯公益基金会联合举办的讲座，主讲人是冯仑先生，题目是“从野蛮生长到理想丰满”，可能大家知道《野蛮生长》是冯仑先生已经出版的畅销书，《理想丰满》是他即将出版的一本。今天，冯仑先生给大家讲讲他的理想是怎么丰满的。

冯仑先生是万通公司的创始人、董事长，是一个著名的地产商，同时又是畅销书《野蛮生长》的作者，这些可能大家都知道。但大家可能不太了解的是，他是企业公益的重要创始人，是阿拉善SEE生态协会的创办人之一，现在是阿拉善章程委员会主席，主要负责SEE协会、SEE基金会的制度建设；冯仑先生又是万通公益基金会的创办人，直接管理万通公益基金会；同时又是华夏基金会的创办人和重要捐赠人。阿拉善SEE生态协会和SEE基金会、华夏基金会、万通基金会，在中国的公益事业领域里都是非常有特色的，做出很多贡献的公益基金会。所以今天冯仑先生讲“企业公益和社会进步”，是名至实归，他有企业的经验，同时也有大量的丰富的公益事业创办人的经验。

冯仑先生在中国地产界非常有影响力，大家都把他说成是中国企业界的思想家，今天我们有幸能够请到这么一个著名企业家、公益创办人、企业制度家，同时是企业界最受欢迎的演说家，大家非常喜欢听他的演说，只要他一上台，下面就会发出会心的微笑。

在冯仑先生演说之前，请两位领导、朋友上台做一个简单的致辞，一是北大新闻与传播学院的徐泓副院长，她也是冯仑先生的老朋友。有请徐泓老师。

徐泓：大家好，我非常重视这个会议，所以我准备了一个讲稿。

尊敬的冯仑董事长，尊敬的陈菊红总编辑，尊敬的各位嘉宾、各位领导，亲爱的老师和同学们：

作为第三届腾讯公益高校论坛活动的支持方，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对各位今晚来到北大，在这里汇集一堂表示热烈的欢迎。

我们为什么支持这次活动，有三点理由。

第一，发展公益事业所体现和培养的公共精神，所要求和召唤的社会责任，以及在推进公益事业中所需要的平等相处、自由表达的品质，是与北京大学崇尚民主与科学、兼容并包的思想密切相关的，北京大学在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过程中，积极开展公民活动，以及相关的教育研究，不仅可以大大促进北大相关的教学科研，更会对全社会发展公益文化、增进公益组织能力具有重要意义。

第二，媒体在公益事业、尤其是公益传播中的地位和作用非常重要，尤其在新媒体时代，互联网跨越了时空，打破了传统媒体结构中的许多边界，公益传播已经呈现了一个全新的场景，我们可以看到，在汶川地震、玉树地震中，网络媒体、论坛、贴吧、微博组织起很多志愿者，汇集了很多物资，其中腾讯网功不可没，你们的表现令每一个媒体人尊敬。

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近年来一直把新媒体研究，以及由此带来的社会变化，当成我们学科建设的方向、学术研究的重点，也当做教学的一个重要内容。我们的一些老师，比如今天作为嘉宾的师曾志教授，就是从这个角度进入到公民社会研究、公益传播研究的，我们也正在通过教学与实践，引导我们的学生，关注公益传播与公民社会的建设。

第三，个人的原因，本次论坛的主讲嘉宾冯仑先生，我与他认识很长时间。我粗算了一下，当年他在海南创业，我作为一个记者在海南创建中国新闻社海南分社，一晃就过了20年，虽然我们见面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我一直关注着他。在我心目中，冯仑是一名体制内走出来的年轻知识分子，在中国改革开放进程中，他成功地转型、成功地创业，不仅是佼佼者，而且是一个标志性的人物，他有思想、有智慧，更可贵的是他的行动能力，把自己的理想、理念付诸实现的能力。做好企业公民，承担企业的社会责任，是非常重要一个原则。这是我常赞同和钦佩的。

基于以上三点，我们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大力支持这次论坛，我衷心祝愿冯仑先生今天的演讲成功，衷心地祝愿冯仑先生与嘉宾、与今年论坛积极参加者、与我们心爱的北京大学同学们交流互动成功。

谢谢大家！

主持人：谢谢徐泓老师，北大新闻与传播学院，包括他们的专家和学者，特别关注新媒体，对腾讯等新媒体做了很多专题研究，今天能够得到支持方的支持，非常感谢。下面有请腾讯集团的执行副总裁刘成敏致辞，腾讯的领导人都很年轻。

刘成敏：谢谢杨老师，其实我已经不年轻了，我是为了这个会议特意打扮了一下（现场笑）。非常欢迎冯仑老师！在来的路上，我特意拿手机搜索了一些冯老师的言论与日志。我看了《野蛮生长》这本书，就想到这本书能不能电子化，用我们的网站传播一下，以后出了《理想丰满》，能不能在我们的读书频道做一个推广。

借助这个机会搞一个市场调研，用手机上网的不是很多。今天我们请冯仑老师给我们进行演讲，但可能时间不多，如果大家想充分了解冯仑老师，可以通过手机搜索一下。

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是2006年成立的，公司挣钱与对社会做有价值的事，给社会一些回报本质是相同的，关注公民社会，跟腾讯公司企业文化的理念是一致的。

大家都很期待冯仑老师的演讲，我就不讲太多，希望大家多多参与到这个活动当中来。关注腾讯推出的一些平台、业务，用我们的传播手段学习前辈冯老师更多的理念和知识，谢谢。

主持人：非常感谢。

“六君子”的创业，潘石屹、王功权都是很有事业成就的，冯仑更是中国的一个传奇故事。中国这30年出现了很多传奇，最大的传奇就是腾讯本身了。

冯总在怀柔做了一个万通的历史博物馆，非常值得看，其中有一面墙，全部是万通失败的案例，哪个项目亏了3000万，哪个项目亏了一亿。我一看，亏了大概八九亿，不知道是怎么赚回来的。大家如果想了解中国民营企业的成长史，万通历史博物馆就是一个很好的展示，可以看到中国企业家、民营企业艰难成长的过程。有请冯仑先生。

什么是企业公益？为什么是必须做的事情

冯仑：非常感谢大家在这个时候来听一个地产商的演讲。

跟腾讯有关，腾讯网最近有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一个嫂子在卫生间洗澡，毛手毛脚的小叔子想冲进去拿东西，嫂子甚惊：“你对得起你哥吗？”小叔子很紧张，赶紧出去。嫂子说：“你对得起我吗？”（现场笑）小叔子就愣住了，嫂子又说：“你对得起自己吗？”

有时候一个人、一个行业、一个企业，前进对不起大家，退后也对不起大家，站也对不起大家，坐也对不起大家。这种情况下，我希望这50分钟，能够让大家感觉到我还能对得起大家的时间，令大家满意。

今天讲一下大家不知道的民营企业，或者说很少了解的民营企业的故事，关于企业创业和理想的故事。

五年前，鼎天资产管理公司董事长王兵告诉我，说现在有一个政策，企业可以做私募公益基金，希望我能参加。此后，他找到了我，我找到了很多人，在《基金会管理条例》修改和发布以后，北京市注册，成立了第一个私募公益基金――华夏公益基金会。这件事情，我们企业界的朋友开始不停地讨论，开会越来越多，都是讲跨国公司，讲国内的企业，怎么样去做，怎么做一个好的企业公民。

这引起了我们很大的关注。四年以前，刘晓光提出，我们2004年就发起了阿拉善SEE生态协会，但还不是特别明白企业公益是怎么回事。于是，2008年，阿拉善SEE就组织了企业家考察美国的公益基金会，包括王石和杨鹏，我们都去了，研究这些企业怎么花钱，怎么用公益的方式来承担企业的社会责任，做一个好的企业公民。

在中国目前，应该说，企业公益的价值观已经得到了几乎所有企业界的领导公共场合100%的支持和私下场合至少90%的支持。当然还有支持没有做的，是另外一回事。

我们怎么样来看这件事情。企业公益逐步变成了一种道德、一种社会的要求，甚至成了民众的一种期待，也成为了一种股东价值创造的必须。这么多的维度，我就想到企业公益其实已经变成了企业的贞操。

人要活一个脸、企业要活也要有一个脸，这个脸和肉是连着的。那么，当企业公益变成了一个贞操，变成了一个伦理，变成了一个必须做的事情，会有一些什么样的特点？

所以我首先说一下，民营企业的社会责任、贞操、道德观念的要求有什么特点。

民营企业的社会责任、贞操有什么特点。

第一个特点，关于贞操，赵本山导演的《乡村爱情》里面有一句话：必须的。也就是说贞操是不能讨论的，是必须的。几十年、一百年以前的伦理作品，更多地讲妇女的贞操。广东有一个地区的妇女中，有一部分是不出嫁的，每天自己梳头，自己照顾自己，所以叫做“自梳女”。其中有一个自梳女按捺不住她的春情，和一个男人私下里幽会，结果在天亮的时候，被族长关在猪笼里，惩罚她。贞操这件事情是不能讨论的。大家都知道，在印度、巴基斯坦如果情感出轨，就会被指伤风败德，导致被石头砸死，这就叫“必须”。也就是说，一组贞操观念，一种道德观念，形成了一种社会的习惯、舆论、情感共识之后，它的力量大于法律，“必须的”三个字是千斤压顶。

第二个特点，贞操是和痛苦成正比的，当一个人越痛苦，器官越不自在的时候，越能获得高的道德评价。安徽黟县是中国贞操最典型的活化石，有中国著名的贞节牌坊，黟县有两万多杰出烈女。我找了一下资料，慈禧主政之后，觉得应该体现精神文明建设，道德应该提高，杰出烈女应该增加。后来她发现杰出烈女少的原因就是杰出烈女评选的门槛高，比如守寡20年才有一个贞节牌坊。她就改成守寡10年就有一个牌坊。那个时候牌坊是什么呢？牌坊分成两种，一种是地方提名，中宣部批准，财政部给钱；如果你守寡了20年以上，到这个时候呢，地方上报，宣传部批准，财政部上面写着一个词叫“圣旨”，也就是说你守寡的时间越长，得到的评价越高，在那个牌坊里面，最多的是守了60年,从16岁守到76岁。在一个道德社会里，在一个巨大的价值取向压力下，如果一个人要想得到很好的道德评价，就应该收敛自己的器官。

对于企业来说，要想获得很好的社会价值认同和公众的舆论理解，就必须有所节制，节制你对自然资源的使用和浪费，节制你对民工的欺压，节制你对客户的损害，节制你对公益的损害，什么都要节制。这是贞操的第二个特点。

第三个特点，贞操会和效率有冲突，如果一些残障不能够矫正，那么你的后代，仍然有欠缺，但如果意外地有了一段闪电的情感，婚外生育，也许这个孩子会好，但是你放弃了贞操，会被人打死。同样，一个企业在维持企业社会责任的时候，有时候不得不短期内在一些方向上放慢追求金钱的脚步，也就是说，要对物质利益、对短期利益、对一些过分的经济利益，要有所抑制，只有这样才能够满足贞操和效率之间的平衡。

第四个特点，贞操是不能交易的，不能说现在你干了坏事，明天你交了钱，贞操就可以修复，即使能修复，这种修复也不能持久。我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做环保、碳排放，贞操一旦失职，就不可能挽救了。

所以这四个特点，实际上是作为一个企业怎么样能够在当今社会认真地履行社会责任，做一个企业公民，同时要兼顾和处理的问题：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现实不理想，必须要考虑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

民营企业做公益的三种动机

第二个问题，怎样做好企业公民。我想，有六个方面是很重要的。

第一个方面，动机和结果，有时候是很不一样的。大家可能不知道，民营企业私募公益的捐款，第一次超过了公有部门，而且民营企业这些捐款当中，房地产企业捐款大概占1/3。客观上，社会上的“善”跟民营企业捐赠并不存在直接关系。目前，从民营企业角度来说，做公益做捐款，大概有三种动机。

第一种动机：带有回馈、回赎、自我安慰、遮掩的性质。我没有用“赎罪”这个词，的确，它们与真正的公益不是一个层面。比如，一些企业在一个地方得到了领导的特别关照，得到了一些特殊的政策，拿到了一些特殊的权益，矿产资源也好，土地资源也好，赚了钱，就觉得应该报答一些当地领导，报答一下周边对自己的关照。这一类的捐款不少，在经济转型过程当中，由于大量的资源逐步地从政府手里出来，所以每一个成功的企业，皆通过各种方式得到资源，这种得到并不是有什么黑幕交易。

我有一个朋友，现在想捐一大笔钱，就找一个领导商量，这个领导就说，现在省里面发展文化事业，你是不是捐一点钱做文化。他说好，就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