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树新:中国新经济之源

作者:张树新发布日期:2005-06-09

「张树新:中国新经济之源」正文

主持人张维迎教授:

欢迎大家再回到我们网络经济论坛,前五次我们请的都是男的,今天晚上我们请的是女的。这实际上也是商界的大体比例:5:1,今天晚上主讲的是张树新女士,她是联和运通的董事长。她应该是中国第一代开始网络经营的--创办了瀛海威,尽管瀛海威现在不是很景气,但是她本人的工作非常景气。她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在IT界非常有影响,也有好多对这些层次的思考。我刚看到她写了一些东西,是对网络和IT产业的哲学思考。今天晚上非常有幸请到她,她来过我们光华好几次,也是我们网研中心的赞助人。网研中心能有今天要感谢张树新女士和联和运通。我想她的精彩演讲也会给今天晚上的活动增辉,她讲之后我们可以随便的提问题。今天晚上和平时不一样,没有投影片,这样可以放的更开一点。好,我们现在有请张女士,欢迎。

主讲人张树新女士:

很有压力啊,这么多人济济一堂。今天我本来没稿子,只拿了一点资料,可能会用。我估计我站在这儿和你们前面听过的人被问的问题也不一样,因为关于张树新是是非非,各种传说,各种概念,比较多。我本人愿意回答任何问题。所以大家可以尽量提问。如果两个小时的话,前面我可以少用一点时间介绍我自己,剩下的大家可以提任何问题,只要我能够答的,我愿意跟大家讨论,谢谢。 (掌声)

开了一个特别大的题,叫《中国新经济之源》,为什么开这个大题呢?其实这个题我一直想了很久,一直特别想跟很多人讨论,就是中国有没有新经济之源?这里先介绍我自己,其实传媒上关于张树新有很多很多故事,很多很多说法,但是真正了解我经历的人可能还不算太多。

大学的辉煌和毕业的困惑

第一我是学化学的,科大。今天大家都在学校里,我最辉煌的经历,是做过科大一任女学生会主席,据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作为学生,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在学校里是一副什么德行,就是书没好好念几天,折腾不少社会活动。

毕业的时候比较巧,因为科大当时是科学院的唯一一所学校,所以我们那届基本是保送研究生,只考一门基础课英语。我是被保送化学所的。当时最没想明白的一个问题,就是自己未来做什么。我觉得我在1986年毕业的时候是极为困惑的,不知道我将来要干什么。

但是有两件事我知道我做不了。排除法,第一我做不了政治,我毕业前做过科大的学生党支部书记,校团委的副书记,是可以点名去团中央的,但是我确确实实做不了政治,因为需要牺牲个性中很多东西,我觉得这是我很珍贵的东西,我不想牺牲,所以把这条路排除了,这辈子不做政治。第二条路,就是做科学,学了五年化学,发现做科学需要一种品性,我个人认为叫心静如水,我也做不到,现实生活中各种诱惑你会动心,我觉得这样的人可能做不了科学,这两条路都做不了,做什么?不知道。

记者生涯

但是当时特别巧的一个机会就是去中国科学报当记者,我就去了,看看社会是什么样子。去了之后发现中国的报社叫喉舌,所以脑袋不能是自己的,所以也做不了名记者。那又怎么办?在报社的三年混日子。经常有传媒讲张树新当过记者,所以懂得传媒,所以会炒做宣传自己,其实那是瞎说,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不是个好记者,因为我在报社的这几年是结婚生孩子,所以我大概是在我同届同学中结婚最早,孩子最大的一位,我女儿今年14岁,我今年38岁。要知道在当时,在1986年的时候,那是有巨大压力的,但是我想,这是不是基础?我当时特别想不明白个人的生活,自己的家庭幸福,和做事业,做职业的关系,但是我凭着本能觉得这是基础,我不应该因为那些东西放弃和牺牲这些东西。

中科院时光

后来我曾经有三年的时间是在中科院的高技术企业局工作。高技术企业局是干什么呢?那是十几年前,1989年,那时科学院正在讨论一院两制。国家科研在向市场化转型。中国科学院实际上是在苏联模式上建立的,叫国家科学院,她所有的创新研究,科研成果和技术研究与现实的生产力基本没有任何关系。基本上是大家拍脑袋想课题。科学技术上国民经济主战场据说就是那样提出来的。最极端的是那时候提出过是把科学院分成两块,只留基础,其他的大量的应用研究所划为工业部门,包括把冶金所划给首钢。我们当时在中科院高技术企业局就在研究中科院向何处去。我当时那个部门叫战略规划处,就是写中科院2000年发展规划以及讨论计算所公司与计算所的关系之类的案例,那时的联想叫计算所公司。中国的计算所公司和计算所会不会变为中国的AT&T和中国的贝尔,会不会通过中国科学院的研究所自己所办的一些市场应用的公司带动科研和知识创新的循环,都是那时候的课题。

我们当时的院长是周光召和胡启衡,大概研究了三年,前前后后的报告写了40万字。最后发现这40万字第二年还在重新写,第三年还在重新写,没人落实。然后你就会发现在一条街上,如果联想真的做技工贸的话,她今天已经不存在了。柳传志最英明的是把技工贸改称了贸工技。我觉得这就是电子一条街的历史,我认识那个时候一条街上大部分老板。当时的一条街叫/"两通两海/",最有名的公司不是计算所公司,也就是说不是今天的联想,那时候是信通、四通、科海和京海。今天的一条街,真正成长起来的是联想,我想这个历史是值得总结的,为什么?中国的新经济道路源头在哪?是不是技术创新?

下海赚钱

91年底,大概在这个时候,我下海,在海里十年。我今天晚上跟维迎老师吃饭的时候还在讲,我说我可能和你们认识的所谓网络英雄们最大的区别是很多人是在互联网大潮中淘第一桶金的,我是赚过第一桶金想去做一家大企业的,这是本质区别。所以想问题的方法不太一样。

91年下海为什么?特别简单:挣钱。我记得当时我在机关的时候,一个月挣122块钱。我在食堂排队买饭的时候跟我们局长吹牛,我跟他讲,我说共产党榨取了我的剩余价值,我说我挣那点钱只够中午排队买饭这一点时间的,剩下的都是白干,我说我的价值和价格得不到匹配,所以我只好下海。当时的局长是张宏,邓楠的丈夫,他说,小张,你可以做我们科学院最年轻的处长。我说当了局长又怎么样?当然这句话可能是有点不买帐,但是是真实的想法。

于是91年下海什么赚钱做什么。所以我特别了解中国民营企业的历史,也了解中国民营企业的原罪,中国的民营企业一定是有原罪的,因为按照原有的计划经济体系和制度结构,是不存在市场经济的,那么作为民营企业能够在这种石缝中长出来,一定是利用了某些体制落差,我讲过一句话,知道原罪和不知道原罪是本质差别,知道原罪她会去洗,不知道原罪以为这一切是成功的根本,希望将来还依靠这个成功。我下海那三年,因为目的就是去赚钱,所以什么都干过。曾经做过文化策划,做过咨询公司,做过顾问策划,办过寻呼台。因为办过寻呼台,所以了解了通讯行业。其实寻呼是中国通讯行业唯一的最早的开放行业,为什么?因为办寻呼需要两个关键资源,一个是频率,一个是中继线。中继线在邮电部手里,而频率在全国无线电管理委员会,而当时全国无线电管理委员会挂靠在国家计委,不归邮电部管。当一件事情需要两个资源,分别在不同主体的控制下,这个时候就有可能存在民营经济的机会了,这就是为什么在中国,寻呼是最早开始出现竞争的行业,而你听说过市话、长话出现过竞争吗?没有。

我还有一种感觉就是赚钱不难,做企业很难。赚钱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我记得赚钱最极致的行为是1992年我办过崔健的演唱会,我是当时的全盘策划加节目推广人,今天听起来和我过去的专业和今天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但那时赚钱,为什么赚钱呢?很简单,因为当时,92年时崔健已被禁演三年。我们当时找到了一个缺口,为中国癌症基金会义演,所以当时的大广告是/"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因为替中国癌症基金会义演,所以才有了崔健的三年后复出。我记得这次演唱会结束后我和老崔还有一次谈话,我说老崔今天是你的最高峰,不要再唱了,我要是你的话我就办一个中国的滚石,依你在中国摇滚界的历史地位,你可以捧红任何摇滚歌星。但是老崔不同意我的话,老崔认为自己是最好的歌星。这是岔话了。

实际上我觉得通过这样的三年,对在整个市场经济秩序中各种各样的可能出现缝隙的机会,做了各种各样的把握,然后挣了钱。然后你忽然发现,人们活着的目的不完全是为了挣钱。人只要挣了一点钱,就开始想要投资,想把企业做大,很多很多没有企业家素质的人和没有常识的人在这样的循环中又把钱花光了。我觉得拿了钱再去投资是人的一种本能。因为挣了钱做什么?除了满足你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拿钱做什么?于是很多人希望拿自己手里的金钱和相关的资源来改造这个世界,我觉得这应该是很多企业家的原动力。那么93年的时候我们挣了点钱,就开始投资寻呼台,我们一气儿在山东曾经做过七家寻呼台,那时候寻呼台是暴利行业。这样一个暴利行业最迅速的就变为一个微利行业,甚至不赚钱,我就发现这个机会只是一个短暂的机会。

瀛海威的故事

所以94年底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研究,我熟悉的行当中有哪一家是能做成一家大企业的,所以后来就有很多传媒传说的故事,这是真的,94年底我去美国,发现了internet,发现了email,发现了这是一种新的通讯方式,而这样一种方式可以改变通讯业的未来。于是95年初的时候把全部家当抵给银行,拿了1500万人民币,700万做本金,注册了北京瀛海威科技,这是瀛海威最早的故事。

但是确确实实当时我们太幼稚了,幼稚到什么程度呢?根本就不理解这样一个行业本身需要一个大的行业的生态系统。今天大家看起来觉得你在当时Internet用户只有一万人的时候(96年是十万人,今年年底internet用户会达到三千万人)画了一个完美模型,似乎想做一家大企业,但是除了是一个MBA实践之外,没有其他的用处。所以我曾经跟一个朋友讲一句话,我说MBA是做出来的不是学出来的,当然可能张老师不一定同意。

但是这个时候我们上了一个下不来的战车。我们最早的想法比较简单,我们最早是发现很多很多在北京的人,很多很多中关村的科技人员连电子邮件账户都没有,连不到美国。我们就开了一个电子邮件的商务中心,后来发现如果把电子邮件和电脑搭在一起卖,同时卖modem,是不是存在一个叫1+Net模型。其实谁研究过瀛海威的历史就会发现瀛海威最早的logo叫1+Net。我当时说过联想一句话,说1+1不对,1+1个网才对,这都是1995年的事。

后来96年的时候,很多人看好这个行业,于是我们在股本结构上就做了改组。在改组后,中兴发集团占了66%,从那一天起,其实她就走向了另外一条道路。我们是在1996年拿到了将近5000万人民币的一批人,5000万人民币在96年是一笔大钱,所以如果说谁在中国掀起泡沫第一波的话,肯定是我本人。1996年的时候我们推出了很多伟大的口号,如/"中国人离信息高速公路有多远/",大家今天还都记得。我们研究整个行业,研究internet会不会改变中国人的生活品质,技术创新会不会带来体制创新。今天听起来你会发现,哲学道理也许都对,但是这不是你做的事,所以总结起来很简单,就是一个企业做了一个行业的事。

我后来见到我一个科大的同学,他在无线互联网行业做了和我同样的事情,就是从头自己做起,什么叫从头自己做起呢?就是当时没有网,自己建物理网。就是你跟中国电信租用DDN专线和所有的电话中继线,然后购买设备,购买Cisco的路由器,购买HP的PC server,购买所有的System 软件,所以曾经是微软亚太区使用她的Internet系统的第一家,为此我们的总工程师去西雅图见过比尔•盖茨,建了一个完整的TCP/IP的互联网络系统。建完以后又在这上面架了一个完整的内容体系,就是现在大家讲的ICP,当然那时还没有新浪,也没有搜狐。建了这个内容体系之后,因为客户上了网之后不仅需要看内容还要能够拨入,所以我们又建了完整的拨号接入系统,这叫接入网。建完了接入网,建完了网络体系,建完了内容,然后你会发现也许可以在这上面买书,我们就去找邮政绿卡,看是不是可以建中国第一家网上书店,然后又在这上面建了一整套完备的结算体系,后来发现你如果要想把这套系统推广出去,你必须先有一个销售系统,跟用户讲明白,于是就在全国建了八个一模一样的连锁门店。所有这些东西都是成本。我讲了一句话就是“我们都是农民”,我们本来最开始是想靠卖面包的批零差价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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